第15章

  这骚货今天倒是异乎寻常地兴奋。萧森模模糊糊地想,隐约感到一阵得意。不想离开我就不要出国啊,留在深圳做什么不好。害老子还得重新去寻找,去尝试,去训练。虽说新有新的刺激,但甄琰这样的却并不容易遇到,好歹也该让自己再爽几年才对。这些笨蛋的女人们干嘛个个都一门心思要往美国跑?美国的男人就能比我还厉害?日——

  萧森忍不住把腿弯向空中,让整个身体都压在纤细的大腿和紧绷的两乳上。甄琰吃痛,越发凄厉地嚎叫起来。两只手夸张地扯起床单,又颤颤巍巍地四处摸索着,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依靠。

  演得也太象了点儿吧。萧森暗自笑骂着甄琰,觉得自己也该将戏份做足,便板了脸,高声喝道:「你叫啊,使劲儿叫,叫得越响老子越爽。」

  甄琰忽然就睁开那双雾霭深沉的眼睛,看着他。萧森微微感到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去仔细揣摩甄琰的表情,依旧说着顺流而下的台词。「怎么,害怕了?那就老实一点,伺候得老子高兴了,等会儿说不定还让你也爽两下。如其不然,莫要怪我手狠。」

  说完,意识到最后这句台词过分「古典」了些,萧森险些笑出声来。

  但,不待他重新调整好情绪,「嘭嘭」的敲门声,就已经把氤氲的笑意瞬间震碎,震散,震飞到了九霄云外,再也找不到一丝踪影。

  「开门。」一个尖利的男声远远地绕进房间。「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不开可就砸了!」

  萧森定住神,低头看了甄琰一眼。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痛楚里,脸上依稀着走形的痕迹。

  敲门声瞬即又响了。力量还在逐渐增大。

  萧森只好抬起头,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那声音并不答话,而是更加尖利地威胁道:「你他妈少罗嗦,快开门。不然你就等着瞧好吧!」

  日你先人板板!老子什么都怕,还就不怕威胁。你以为你是谁啊。萧森这么想着,一边跳下床,找到裤头穿上,几步跨到门边,一把拉开,上下打量了那个瘦削的人形两眼,心里顿时就有了谱,从容自在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的?」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他如此冷静,气势不免就弱了一些。「你管我是什么人。我是来捉奸的,不是来被你盘问的。你给我让开。」

  说完便拢了身子,就要往房间里闯。

  萧森迎上一步,堵住他。「我才懒得管你。但这儿可是私人住宅,就算你是警察,也得说得出理由才能进来。」

  人形没敢撞上他,只左右晃了两下,见冲不过去,便捋起袖子,喊口号一般地举着,挥了挥。「你这老东西还挺横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不开的话尽管说,老子保证给你个痛快。」

  「啪——」萧森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就凭你?你也不问问老子是谁,敢在我面前充大爷?瞎了你的狗眼!」

  人形楞了楞,神情隐约有些狰狞,一边恶狠狠地低叫着,「你他妈敢打我?好,你站着别动。动一下你是孙子。」

  一边就转身跑下楼梯。

  他是去叫同伙还是去抄家伙?萧森略显仓促地想着,看看自己明显发福的上身和肚子,心中隐隐有些怯意。自己可真是老了。这要是三十年前,就算来十个这种型号的,自己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萧森回头看看甄琰,见她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正从矮柜上拿起那套事先准备好的衣裙在穿,便沉声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识的吗?」

  甄琰看看他,手却还在不停地动作着,仿佛知道那家伙肯定还会回来。「刚……刚才背光,没看清。感觉好象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男朋友?叫什么?」

  「以前家乡的,叫何群。」

  甄琰老老实实地答了,随即又怯生生地补充道。「断了很久了。来深圳之前就断了。」

  萧森不由有些诧异。「断了?那他怎么会跑来深圳?又怎么会闯到这里?」

  甄琰滞了滞,好一阵儿,才低声答道:「他前些日子缠了我好久,我还以为他拿到些钱就会回家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在跟踪我……」

  「真是个女人,办什么事情都不清不楚。」

  萧森忍不住打断甄琰,正想再说些什么,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觉还是不说为好,便收了口,想着那家伙多半只是一个人,心安了不少,转身欲往楼下看个究竟。

  何群却已经又「噔噔」地冲了上来。手里提着的,赫然是一把菜刀。

  见他竖刀在自己面前站住,萧森勉强定住脚步,纹丝不动地盯着他。「你以为你是贺老总啊?日——有胆量你就砍,有本事你就一刀砍死我。没胆量没本事,那就趁早扔了它。你丢人不要紧,你大概也没多少人可丢,但千万别丢了我们贺龙元帅的人!什么东西!拿把菜刀就不知道自己老几了,是吗?老子今天要是后退一步,我这萧字就倒着写。」

  光影中的何群晃了晃,竟没敢说话,只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

  见他开始尚算堂皇的气势几乎已经散掉了大半,萧森越发相信何群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说话愈加从容起来。「你最好赶快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在这儿打扰老子的好事。不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群吃激不过,眼神里的怨毒渐渐有些蠢动。萧森虽然明知他不大可能敢真的动手,心里还是略觉惊惶。假如不是甄琰恰到好处地冲过来挡在他身前,他没准儿会悄悄退上半步,凭白给何群一个重新占据上风的机会。

  「你拿把菜刀吓唬谁啊?这是我们法学院萧院长。还不快放下。」甄琰厉声喝道。

  何群气势越发弱了,眼神里的怨毒却依然还在。见甄琰伸手想接下菜刀,连忙侧了身,低声说道:「你跟我回去。你看看你在深圳都变什么样子了?他都有老婆孩子了,还跟你乱搞,算他妈什么老师?我非去你们学校里告他不可。」

  「你敢!」甄琰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一边就抬脚迎了上去。「我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不好好读书,穷得叮当响,难道还想让我也被学校开除吗?快把菜刀给我。我跟你回去就是。」

  何群退后两步,靠在栏杆上,怨毒很快就只剩下了一点尾巴。好一阵儿,才挣扎着说道:「你先跟我回去,我才给你!」

  萧森胆气一豪,也上前一步,将甄琰拉到旁边。「别回去!这种人用不着怕他。天给他当胆子,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没事的,萧院长。」

  甄琰息事宁人地说,抓住何群的胳膊,轻轻把菜刀掰了下来。「你先下去,我还有几句话跟院长说。」

  何群凝聚起最后一丝怨毒,老鼠般看了萧森一眼,又看看甄琰,终于还是悻悻地走了下去。

  甄琰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真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跟踪我,而且还闯进来打扰了您的兴致。」

  萧森见她真的要走,想起自己刚才正要进入关键时刻的强奸,气恼着道:「干嘛怕他?我们玩我们的,谅他也不敢真的怎么样。」

  甄琰顿了顿,苦笑着道:「他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但却可能一直在这附近逛荡。我可不喜欢被人看着做那件事。而且,我的兴致也已经全都被他败坏光了,还是先设法把他弄回老家去的好。我会尽量再找时间伺候您的。」

  见甄琰眼里分明也有着几分留恋,萧森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那好吧。你让他在这儿等着,先送我回去。我可不想跟他坐一辆车子。」

  甄琰沉吟着说道:「这也不好。万一他发神经搞什么破坏,我朋友那里不好交代。不如这样吧。我跟他坐计程车,您开我的车回去,晚上我再去您家取。或者您把钥匙留给保安也行。」

  回到家里坐进书房,又从电话里知道甄琰紧跟在他后面而且取了车就走,萧森越想越不是滋味。上次勉为其难这次却殷勤相邀的落差,分明经过精心准备刻意铺排的顺序和时机,以及刚才她们表现出来的某些不寻常的言行,都让他无法相信甄琰差强人意的解释。唯一正确的解释只能是:想要提前出国的甄琰为了确保能拿到学位,蓄谋策划了这次捉奸。将来如果有什么差池,那个叫何群的家伙肯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何群,萧森忍不住就笑了笑。女人就是女人,甄琰历练也不算少了,怎么眼光还是这么差?居然找了那样一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来做这种事。也就是自己没想要在她的学位问题上作梗,否则,凭他那副蠢相,又没有照片之类的实质证据,还能捞到什么好去吗?

  想通了这一节,萧森渐渐放了心,转而又有些不甘心起来。甄琰这么设计自己,怎么也得想办法小小惩戒她一番,让她知道老子没那么好骗才行。但,怎么惩戒呢?直接揭破她太也无趣,扣住她的学位证书等她们发作又太罗嗦,而且自己今天憋下的火,也该让她全身心地予以补偿。几全其美的办法还真不容易找到呢!

  还是过几天再说吧,老谢和刘鑫那里都没有最后落实,自己哪儿分得出心思跟甄琰这小骚货穷折腾!萧森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因为在他看来,不仅甄琰这里十拿九稳,那两件事也基本上已经可算是胜券在握了。

  假如不是刘鑫那么快把小雪送回来,也许他昨天就可以搞定刘鑫了。萧森想,暗暗有些佩服刘鑫头脑的冷静和行事的稳妥。不管是出于某种天生的防范本能,还是出于对他人动机的敏感觉察,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能在小雪这样的青春少女离家投奔之际,言行谨慎举措得宜,不给别人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把柄,实在并不容易做到。这样的人无疑值得加倍认真地对付。更何况,按照凌尘的判断和自己的观察,他分明还是喜欢小雪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弱。否则,在有意赶了小雪出去并打电话想和刘鑫摊牌之后,他就不会一听到刘鑫已经让甄琰送小雪回家,立刻本能地决定先放一放,等小雪到家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虽然小雪除了跟凌尘抱怨几句刘鑫的冷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能提供,但小心一些以策万全,总都还是值得骄傲的举措。反正所谋者大,不在这一天两天。今天晚上再跟他摊牌,不也是一样的吗?想到这里,萧森渐渐就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见小雪依然还在和他冷战,萧森匆匆吃完晚饭,随便跟凌尘聊了两句,便走回书房,琢磨了一阵儿,又把要说的话重新温习检讨了两遍,觉得没什么破绽,这才拿起电话,拨通了刘鑫的家。

  听筒里传来的竟是答录机的声音。萧森寻思着放下电话,又拿起来,看着面前凌尘从小雪那里问得的手机号码,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拨了出去。

  这次的反应倒很快。刘鑫的声音温和而不失亲切。「喂?是小雪吗?」

  这小子原来就是这么骗小雪上钩的啊。日——萧森心中莫名其妙就有些恼火,连忙用手捂住话筒,喘息了几口,努力静了静神。

  刘鑫顿了顿,似乎觉察到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觉察。「怎么不说话?有人在旁边吗?你爸爸怎么会允许你给我打电话的?」

  再不说话,自己反而可能要丢脸了。萧森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萧森。刘鑫你好。」

  「哦,是萧教授啊,您好!」

  刘鑫略略有些吃惊,但随即就从容自在地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是小雪呢,真不好意思。您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萧森不由一滞,心知不能任由刘鑫轻易抢得上风,否则结局只怕难以如意,便直起身子,肃然答道:「是小雪告诉我的。您这个大忙人还真不好找。」

  「哪里哪里,萧教授太客气了。」

  刘鑫随口敷衍了两声,立刻又问。「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小雪又出什么问题了?」

  不知为什么,萧森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事先想好的那些婉转措辞绝对起不了任何作用,很可能还会凭空增加说服刘鑫的难度,只得略一沉吟,开门见山地反问道:「听说你们跟河南一家公司在谈判合资并准备上市,是真的吗?」

  刘鑫总算楞了楞,声音也显得颇有小心翼翼的样子。「对。您怎么知道的?」

  萧森并不答他,紧接着继续追问道:「听说你打算请老周当这家合资上市公司的法律顾问和独立董事,也是真的吗?」

  刘鑫的回答依然很谨慎。「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谈判还没完,这个也定不了。而且光我们一方说没用,得对方也同意才行。」

  见刘鑫没有再问消息的来源,萧森喜疑参半,知道自己只有亮出更多底牌才能逼住刘鑫,又立刻追问道:「河南的谈判代表不是就要来了吗?凭你们公司的实力,应该可以轻松拿下吧?」

  刘鑫果然沉吟了好一阵,才干笑了两声,说道:「萧教授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这个也打听得清清楚楚。呵呵……」

  这小子还真狡猾,既不再问自己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也不问自己这么做的动机和目的,一副后发制人的架势,自己反倒不好下嘴了!日——萧森不由又有些恼火,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好跟着打起了哈哈。「哪里哪里。都是偶尔得来的消息,你千万别多心。」

  刘鑫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敷衍下去,仍旧漫无边际地扯道:「没有没有。有萧教授这么关心爱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多心?以后有什么进展一定随时向您请教。」

  萧森益发恼火起来。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因为刘鑫比他沉着,而不过是因为他现在处在求人的一方罢了。在大多数情况下,被求者总可以比求人者更从容,更自在。他必须设法改变这种局面。这么名主动实被动地寻词搭讪,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刘鑫,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已经很是开诚布公,你也就别装蒜了吧。你真的会认为我是在关心爱护你吗?扯淡!」

  刘鑫静住了,好一阵儿,才用成竹在胸的声音,笑着答道:「萧教授怎么还是老脾气。呵呵……您老说了半天,也没告诉我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感觉到刘鑫有所退让,萧森便也收敛了怒意。「用得着说那么清楚吗?」

  「当然要。说清楚了,也免得我领会错了您的精神,办坏了事嘛。」

  刘鑫略带调侃地说着,语气却很是温和,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味道。

  萧森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好吧。我希望老周那个位置能让给我。」

  「这个……」刘鑫显得多少有些犹豫。「好象不大好吧。周教授那边是我主动请他的,而且已经打了包票,再要反悔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能不能将来再帮您准备另外一个和他相当的位置?」

  「有这样的位置吗?什么时候会有?」

  「现在暂时还没有,不过机会多的是,我们将来肯定还会有公司上市的。」

  萧森可不想等那么久,小雪只怕也等不了那么久。「不如让老周等下次机会好了。呵呵……」

  刘鑫静了静,轻声问道:「萧教授容我再考虑几天,行吗?」

  「几天?」萧森忍不住反问,随即又道。「河南的人不是就要到了吗?你没准备引见老周给他们认识?」

  「还没想好。要知道谈判的大概趋向才能决定。」

  萧森拿出穷追不舍的劲头儿,继续挤压着刘鑫回旋的空间。「那……有没有准备接风宴?」

  「如果见面顺利的话应该会有。」

  「我希望你能请我当陪客。只是见个面认识一下,可以吗?」

  「萧教授——」刘鑫终于耐不住了,「这恐怕不行,不大方便。还是等我想好再说吧。」

  这才是拿出王牌的最好时机。萧森一边想,一边就淡笑着问道:「刘鑫,你是不是很喜欢小雪?」

  刘鑫的语气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是啊。您怎么忽然说这个?」

  萧森慢条斯理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雪现在还未成年,我还是她爸爸。」

  说到这一步显然已经足够了。刘鑫只沉吟了一阵儿,就会意地笑道:「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呵呵……好,我会尽量安排的。您等我的消息吧。」

  萧森当然不会以为这样就算大功告成。所以,即使小雪一再软语哀求,他也不肯把手机还给她,当然更不允许她上网。作为刘鑫这点让步的回报,对小雪悄悄打电话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足够了。

  他不得不这么做。和想要得到的东西相比,他手里的牌实在有限,必须小心谨慎,物尽其用。这些牌还是有时间寿命的。且不说小雪成年后的行为未必还会受他多少控制,单是刘鑫在得到她肉体后有可能出现的主客易位局面,就可以轻易让他所有的底牌在一瞬间烧成飞灰,化为泡影。而在这之前,他不仅要设法挤掉老周,更要设法尽早成为公司股东——河南那家公司的,或者深圳游龙的。一个职位毕竟只是一个职位,随时可能被撤换。真正能支持长久的,只能是实打实的公司股票。

  不过,第一步走得颇为顺利,还是让萧森得意了几天。周六接到刘鑫的通知,他还特意洗浴梳理了一番,又换上那套难得会穿的唐装,才带着凌尘,开车出门。

  出乎萧森意料的是:当他迈步走进房间,老周夫妇却已端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还微笑着起身招呼了几句,脸上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他们显然事先知道自己会来。刘鑫这个混蛋,居然跟老子玩这么一手!那就走着瞧好了!萧森忍不住就有些恼火,一边勉强堆笑跟老周寒暄,一边暗自咒骂不已。

  知道刘鑫送了老周夫妇过来,又接客人去了,萧森大喇喇坐进沙发正中,将老周挤到一边。文弱的老周仍旧摆着恭谨的笑容,见他不说话,也就专心致志地听着两个女人絮叨家常,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

  萧森趁机慢慢调顺呼吸,理稳情绪,重新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讨得河南来客的欢心上面。

  刘鑫不是说法律顾问和独立董事的任命也要得到对方同意吗?凭自己豪放大气又不失仔细殷勤的待人接物,老周这样居高自傲言语木讷的书呆子根本就不是对手。想到这里,萧森心中不由一动。对啊!说不定刘鑫正是因为怕摆不平老周,才故意让他们俩一起和对方见面,以便推卸做出最后选择的责任。这小子行事倒还真是周到缜密,谁也不肯得罪呢!

  萧森越想越觉乐观,看着老周的神情渐渐就从容自在起来。

  没过多久,刘鑫就陪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灰发男人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男三女四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分明就是秘书陈琳。

  「萧老也到了啊。呵呵……」

  刘鑫爽朗地笑着,随即上前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回身介绍道:「这位就是罗汉罗书记。这位是深圳大学法学院萧副院长,这位是我的恩师周教授。」

  萧森抢前一步,抓住罗汉的手,略略使劲儿摇了两下,感觉到对方的手也十分有力,便与他相视一笑,道:「幸会幸会。罗书记是第一次来深圳吗?」

  「是啊。萧院长看起来倒不象是读书人,莫非以前当过兵?」

  「罗书记好眼光。我年轻时确实在部队呆过七八年。您呢?」

  「我倒没有在部队呆过。只是年轻时好武,练过几年。呵呵……」

  罗汉一边说,视线转向旁边的凌尘,隐隐就是一楞。「这位是……」

  「是我太太,凌尘。」

  萧森见凌尘的神情也有些僵滞,不免有些诧异。但此时此刻却容不得他仔细寻思到底怎么回事,只得连连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凌尘不要失礼。

  凌尘勉强笑笑,伸手过去握了握,淡淡地问候道:「你好!」

  「好,好。萧太太真漂亮。」

  罗汉低声赞叹着,又上下打量了凌尘两眼,才转身过去和老周夫妇寒暄起来。

  这家伙分明也是个色鬼!日——萧森这么暗骂着,并不觉得有多么担心,反而还感到了几分得见同类的欣喜。凌尘毕竟是老女人了,罗汉充其量只不过看看而已,不至于为她破坏了「朋友妻不可戏」的江湖规矩。真正应该提防的,是不能让罗汉看见小雪。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刘鑫那里可不好交代。而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因为他有近乎绝对的把握相信,罗汉这种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人,不可能会喜欢正经八百书生气十足的老周。

  萧森一边听刘鑫分别引见小王小张和徐晖,一边分神倾听着他们的寒暄,发现果然比和自己冷淡了许多,心中越发得意,看向面前两个年轻女人的眼光,渐渐便有些放肆。

  小张明显是个行货。虽然漂亮,但脂粉气太浓,又过分高大,并非自己喜欢的类型。何况她还是刘鑫公司的人,沾上了不免有许多麻烦,还是别碰为好。倒是高矮适中丰润合度的徐晖,虽算不得很漂亮,看上去却十分地舒服顺眼。萧森盯着静若处女的徐晖,隐约感到一阵冲动。她会不会是罗汉的禁脔呢?如果自己拿甄琰和他做个交换,他会不会答应?

  直到刘鑫招呼众人入座,萧森才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重新打起精神,和罗汉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起来。

  十个人的酒桌,很快就变成了他和罗汉高声谈笑的舞台。除了刘鑫和小张偶尔还能插进几句嘴之外,其他六个人,基本上都只剩下听的份儿了。

  酒过三巡,萧森和罗汉说话的腔调,俨然就已经近乎莫逆。

  萧森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和罗汉单独聊聊,至少也要另外约个时间,凌尘却忽然悄悄扯住他的后襟,等他回头,又附耳轻声说道:「老萧,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萧森这才注意到凌尘煞白的脸色,想起刚才直到现在她的表情始终都很僵滞,心中的诧异顿时无法遏止。起身道明歉意,便跟了凌尘,走出门去。

  「怎么回事?」

  凌尘低头磨蹭了好一阵儿,才终于期期艾艾地恳求道:「老萧,这个职位我们还是不要了吧。让刘鑫帮忙另找机会好了。」

  萧森越发感到诧异,连忙追问道:「为什么?」

  「我……我看着老周他们也怪可怜的。」

  「那让他们另等机会好了嘛。」

  萧森随口答道,看见凌尘僵滞的表情转而又开始飘忽不定,心中不由一凛。「就为这个?还是另有原因?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快说。」

  凌尘兀自沉吟着,转头看了两圈,这才重新看住萧森,咬牙切齿般地沉声答道:「这个罗汉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这也太巧了吧!萧森的脑袋顿时变成了大半锅糨糊。「你爸爸不是自杀死的吗?」

  「是自杀死的,但也是他逼的。」

  萧森勉强定了定神,疑惑地看着凌尘,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只好简单问道:「你确定是他?」

  「本来还不是很确定。后来见他说起以前曾经担任过XX县的革委会主任,我才敢断定是他。」

  「不会搞错吗?」

  「绝对不会错。我可以用性命发誓。」

  「那他认出你了没有?」

  「不知道,应该可以认得出来。但看他的样子,好象又不是很有把握。」

  「你是不是还想找他报仇?」

  凌尘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萧森,轻轻答道:「如果能报的话当然好。」

  意料之外的两难境地,让萧森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要想讨好罗汉,也许有很多方面都需要凌尘配合,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使她不阻拦自己,也是绝对不可能帮得上忙了。而报仇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且不说自己想谋的职位多半要泡汤,很可能还会得罪刘鑫,最终闹个鸡飞蛋打。

  想到这里,萧森连忙低声温言道:「凌尘,报仇不是一件小事,必须从长计议。今天你就先尽量应付过去,回家我们再好好商量,好吗?就算是决定要报仇,接近他也才有更多机会。」

  「我不想再见到他。」凌尘斩钉截铁地说。

  萧森迟疑了片刻,只得让步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跟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也会尽早回家和你商量决定下一步对策,好吗?」

  凌尘不大放心地看了他几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在家等你。」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

  看着凌尘多少有些瑟缩的背影,萧森暗自叹了口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报仇之类的过时话。21世纪,只有钱权才是根本。老爷子死都死了,就算把罗汉整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萧森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这个仇报不得。进门之后,便干脆不再去想凌尘,专心致志地和罗汉酬酢了好一阵。直到发现他对凌尘的突然离去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了心,趁别人都没在意,悄悄问清了罗汉住的酒店和房间号码,又告诉他自己家里的电话,然后彻底轻松下来,开始和小张徐晖说些半荤不荤咸淡交杂的风话。

  假如不是萧森无心插柳的追问,凌尘除了远远地躲开,拒绝在罗汉可能出现的一切场合出现之外,也许完全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其它选择。但当「报仇」这个字眼儿辗转冲进她的脑海并逐渐扎根发芽茁壮成长,凌尘忽然就意识到,二十年来,自己内心深处竟始终埋藏郁积着如此坚实的仇恨,坚实到一再排解都不能稍减,甚至还随着清凉的夜风逐渐增加膨胀的地步。

  下了计程车,凌尘抬头看看月朗星稀的天空,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整理好被仇恨搅乱了的脑袋再回家,便走到楼下花园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在石凳上坐下。

  老天爷究竟想把她捉弄成什么样子呢?在花树班驳的影子里,凌尘默默地念叨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始。她历尽艰辛才得到的二十年平静日子,在刘鑫的悍然侵入后本就已经摇摇欲坠,怎么还能承受得起如此这般更加严厉的冲击和威胁?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难道真的可以如此丑陋不堪,让她再也无法忍辱偷生,静了余年吗?

  树影摇曳,罗汉淫猥的眼睛隐约闪过来,狠狠地敲打着她的脸,她的胳膊,甚至她的全身。与此同时,他邪魔般的笑声,也从隆隆车声中从容飘至,充塞了她的耳朵,与眼睛的敲打合成一串不肯休止的阴郁的节奏。当初,当他指使几个喽罗按住凌尘,略显急迫地脱光衣服,然后堂皇站在月色下的旷野里时,他的眼神和笑声,就正和现在一模一样。

  凌尘不由感到一阵后悔,起身想走回去,却又被一个无法反驳的念头顷刻间搅得没了力气。是啊,回到楼上又能怎样?遗忘的盖子已经揭开,想恢复平静可没那么容易办到。要是不小心被小雪发觉了,只怕连整理思绪的时间也不会剩下多少。萧森回来还要跟自己商量该怎么对付罗汉呢。

  想到萧森刚才那副犹疑不决的样子,凌尘忍不住叹了口气,重新坐好,靠稳。

  她实在并不敢指望萧森什么。不敢指望他能为自己报仇,不敢指望他能理解自己,甚至也不敢指望他会为自己放弃既定目标。那些听上去十分巨大的利益,他已经觊觎筹谋了那么久,眼看就将触手可及,几乎没有丝毫可能会为他一向都不大尊敬的岳父而弃之不顾。这不是他的风格。她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如果知道罗汉就是带头轮奸自己的那个家伙,萧森固然有可能会找他算帐,自己只怕也将因结婚时的谎言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个家庭也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怎样才能说服萧森,至少也要说服他同意自己的避不出面呢?如果说服不了他,自己有可能在罗汉面前继续保持镇定吗?万一罗汉已经或将要认出自己,心存疑虑和顾忌之下,萧森还有没有可能得到那些利益?又会不会在失败之后迁怒于自己,从而威胁到这个家庭的存在呢?……

  凌尘越想越觉混乱,只能靠双手的紧握互掐,勉强拼凑出几丝清醒,努力在脑袋里前后左右地搜索尝试着,想要找到一棵聊以安身避祸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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