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相隔一星期后,这天下课,我完成了图书馆的工作,像往日般来到小卖店,綝姐看到我,漾起一贯的和蔼笑容,彷彿一切依然。
可过了不久,麻烦的事情来了,来吃煎饼的客人当中有位想追求綝姐,经常藉故亲近,姊不想得失客人,态度亲切,反倒惹来误会,客人多次邀约不遂,逐渐恼羞成怒,这天居然在小卖店里大吵大闹。
「妳到底是不是在耍我?答应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放我鸽子。」
「我没有啊,我只是说欢迎你在这里吃饼,没说会跟你约会的。」
綝姐委屈的说。姊从不会乱抛媚眼,可是因为声音娇美,又总是笑脸迎人,会令人误会对自己有好感也是正常的事。
「但妳明明说没男朋友的嘛!我很差吗?交往一下不可以吗?」
男人自知理亏,说话戾横折曲,这天小卖店老闆刚好不在,綝姐一个女子也难于应付。我看不过眼,上前劝止说:「先生,请你自重点,我姊是卖饼的,不是卖身的,你不是买饼,就请不要阻着人家做生意。」
「小子,谁说要买你姊了?我是认真想追求她,不是在玩的。」
男人理直气壮的说。
「你这种态度,以为会有女孩子肯接受吗?你有成功追求过女生吗?」
我直接指出男人的无礼。男人彷彿被我说中死穴,气得脸红耳热,吐下一口唾液,不屑道:「呸!以为有宝么?还不是大陆妹一个,大陆妹最贪钱,说不定以前在乡下时就是出来卖的,五十块玩一次,两百睡一晚!」
亲姊被辱骂成妓女,我怒不可遏,冲上前一拳轰在男人的头颅上:「不准侮辱我姊!」
男人冷不防受我一拳,立刻挥手还击,两个人在小卖店前互殴起来。
綝姐大惊,旁人看见,报警求助。就在连煎饼工具都散落一地的时候,奉召到场的警察把我俩制服。
一同被带住警察局搞了半天,我先出手打人,但男人言语挑衅亦自知理亏,在各不追究的情况下被警察教训了一顿,才终于获释。
回到家里,綝姐替我洗伤口和涂药酒。我抱歉把事情弄大了,姊摇摇头说:「不会,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不知道怎样脱身。」
我担心的问:「但今天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不知道老闆会不会生气?」
綝姐着我放心说:「不会的,老闆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不关我事。」
然而老闆虽然明事理,却怕麻烦,接着的一天,一班食物环境卫生署的人员来到小卖店,说有人投诉吃了我姊的煎饼感到身体不适,呕吐大作,怀疑食物不乾净。然后每隔两天便不断有人投诉,每每一查就是大半天,搞得生意做不成。
后来连报馆也收到举报,说我家用有害的黑市油来煎饼。
「食环署的先生,前天查过今天又来查啊?」
「没法子,有人说看到这里有老鼠,我们收到投诉,就必须跟进。」
卖这种煎饼本来就赚钱不多,老闆不想麻烦,又怕影响店子生意,于是索性把煎饼档结束,并同时解僱綝姐,我家的唯一生计亦一同失去。
前面说过,綝姐学识不多,要找回同一工资的工作并不容易,一便是时间甚长,一便是清洁洗碗。一个相貌皎好的年轻女子如果不肯出卖色相,谋事往往比一般人更困难。
「没事啦,卖衣服、卖饰物一样很多选择。」
綝姐安慰着我,我苦涩的说:「但工资比以前差不多没了一半,时间又长。」
「我家本来就不多花钱,而且煎饼很热的,我早不想做了,在商场卖衣服有空调,不知多好。」
姊如是说,她没有怪我半点,但我仍是十分自责。拒绝便拒绝,干么要打击别人?綝姐说得不错,口不择言一向是我的缺点。
这晚我心情低落,连晚饭也没胃口吃,不到九点便跳上睡床,綝姐见我不开心,反过来安慰我:「怎么了,还在想那件事吗?天无绝人之路,肯工作哪有饿死的?」
我情绪低落的问她:「姊,妳说我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綝姐托着头微笑说:「姊才读几年书,不会像你出口成文,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挺身而出,勇气可嘉。」
我咕噜道:「这样也可以拿来安慰我,妳才是好文采。」
「嘻嘻,看电视学的。」
綝姐笑得可人,我可没心情跟她闹着玩,反省说:「都是我不好,为什么要说那些多余的话来挑衅他。」
綝姐摇头笑笑:「你只是说出事实吧,没什么不对。」
我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有什么资格问他有有没成功过,我自己就成功过了吗?」
綝姐掩嘴笑说:「你很成功啊!至少姊的芳心,现在都落在小弟身上了。」
我脸上一红,哼着道:「拜託这种时候不要捉弄我好吗?」
綝姐甜丝丝的说:「没有啦,都是真心话。那天看到你替我出头,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家小弟啊,过往总是我照顾他,现在居然会保护大姊了,简直像个白马王子一样。」
「快要没饭吃了,还白马王子吗?」
人生头一次被称讚,我浑身不自在,綝姐笑得可人:「那吃粥啰,不然就吃姊的煎饼,反正我俩姊弟有粥吃粥,有饼吃饼;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以后也不准说谁拖累了谁。」
「也是的,小弟跟着大姊,吃粥吃饼都很快乐。」
「有这样疼我的小弟,我也十分快乐。」
一人一句,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时候简直不像是姐弟间的对话,而彷彿是一对男女,是一对互相爱慕的男女。
默默地看着眼前人,但觉綝姐的声线温柔娇憨、神态动人,优雅脸容在月色倾泻的映照下显得雪白无比;薄嫩的肌肤,通透的唇瓣,加上一眨一眨的亮丽眼睛,美得有如出尘仙子。
「姊……」
我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一缕秀髮,柔软若丝,叫人陶醉。这时候某种平日没想过会说出来的话,彷彿是得到允许般很自然地溜到嘴边,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口而出说:「我爱妳!」
綝姐先是一愕,然后柔柔一笑,表情婉嫕道:「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嗯,晚安,姊。」
爬上睡床,我抖震未止,心跳仍是「怦怦」响过不停,连自己也没法解释怎么说出这句话来。我但愿綝姐没有参透当中意思,只视为家人之间的纯朴亲情。
可一切原来并未结束,就在脑袋仍然混乱不堪的同时,綝姐突然从下格床站起,把头挨在我的床边,默默看着我。
「姊?」
我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问了一句。綝姐不作言语,只做个捉弄我的表情,然后轻轻挨向我脸,把两片樱色香唇吻在我的嘴角。
「啊!」
那一瞬间,随着唇间接触,天地万物都彷彿停顿下来,只静静地倾听着两个人的心跳,感受着对方嘴唇的炽热。姊在吻我,我也在吻她!
十秒过后,綝姐缓缓离开我的脸庞,小声说:「晚安,我的白马王子。」
直至綝姐再次回到自己被窝,我仍是不敢相信的整个人呆住片刻,鼻头间的芬芳未散,身体好像再没知觉,嘴边脑里尽是充斥着亲姊温软的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