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的方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衡山刘正风,请教。”这声音从远处传来,却一字比一字清晰,一字比一字响亮,话音还没落呢,就见左侧山路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身穿藏青色茧绸袍子,带着四棱的皂色员外帽,矮矮胖胖,一脸和善的样子,乍一看,简直不像武林中人,反而像一个土财主。
他左手持剑,轻轻挽了一个剑花,也不见他脚下如何用劲,身影一晃,便到了大石旁。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但看这刘正风步履轻盈,动作迅速,转瞬而至,这份轻功竟然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田伯光面色略显紧张,他紧握单刀,暴喝一声,单刀舞成圆月直直的劈向刘正风。刘正风嘴角轻笑,不退反进,手中长剑,犹如蛟龙出水,电光火石之间,“嘡”的一声架着了田伯光的长刀。他手腕接着一抖,剑身翻转,斜斜的刺向田伯光的左肩,这剑势极快夹带着风声,“呜呜”作响,好似龙吟。
田伯光叫了声“好”,可也不见他如何的惊慌失措,他右脚轻点,身子微微斜侧,堪堪的避过此剑。接下来,两人乒乒乓乓的斗在一处,刀来剑往,人退我进,或长剑忽上忽下,犹如青蛇吐芯,又快又猛,或长刀左右翻飞,舞成刀网,防的是滴水不漏。张勇霖站在一旁,就见刀光剑影之中,青黄两道身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打斗在一处,心中难免赞叹不已。
大约斗了五十来个回来,田伯光心知不是刘正风的对手,他侧身躲过刘正风刺向右臂的一剑,紧接着长刀一横,直直的挥向刘正风的脖颈,刘正风一步走空,却也不急着回身,反手一剑,“乓”的一声正好挡住了田伯光的攻招。田伯光哈哈大笑,左脚轻轻点地,借着刘正风长剑的反击之力,身子轻飘飘的向后飞去,正好落在了下山的路口,他若无其事的笑道:“刘三爷,算你来的快,不然的话,你就变成我的老丈人了,哈哈哈。”说着,他不敢再停留,顺着山路,向山下飞奔而去。
张勇霖在后面大叫到:“田伯光,还没有比试完,你输了!!!”
远处远远的传来,田伯光的声音:“我认赌服输,以后决不再在刘家小姐面前出现,祝你和刘小姐早结同心,在下会在江湖上替你宣扬一二,呵呵……”声音越来越弱,看来他已经越走越远。
刘正风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他收了剑势,转身看向张勇霖。
张勇霖外套都脱给了刘菁,现在浑身上下就剩下一条小内裤了。刚才生死攸关,他还没有留意到,现在却觉得有些尴尬。刘正风一笑,脱了外套,扔给张勇霖,等他穿好,方才拱手说道:“小兄弟,刚才多亏你救了菁儿。请受刘正风一拜。”
张勇霖哪肯接受刘正风这一礼,当然伸手一把抓住刘正风的左臂,就要拉着他,免得他施礼。谁知道入手甚是沉重,他用尽许大的力气,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刘正风下拜的这一礼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滞。
刘正风拜完,对这有些惊愕的张勇霖,笑道:“在下在舍下略备了些薄酒,小兄弟,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去舍下,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啊。”
在笑傲江湖之中,刘正风是一个谦和又有君子之风的人物,只不过下场有些凄惨。张勇霖初来乍到,就碰见这样的英雄人物,自然是有心结识。毕竟,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能认识到刘正风,也算是一种运气了。
两人一路下山,刘正风见张勇霖步履沉重,不似习武之人,他放慢了脚步,一路上和张勇霖闲谈起来。刘正风见多识广,张勇霖又是有心迎合,两人越聊越投机。
闲聊的过程中,刘正风问了张勇霖是哪里人士,怎么到了衡山绝顶。张勇霖是做贼出身,这做贼的第一步,不是偷窃的技术要多么多么好,而是怎么扯谎骗人,自己把自己的来历编得的是似模似样。自下山开始,他就知道刘正风早晚会有此一问,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对词,他当下说道:“自己是开封人士,自幼孤苦,守着两亩薄田度日,长大之后,在外游历,今天正好到了衡山,衡山乃是五岳之一,听说景色秀美,自己忍不住就爬到山顶,观看景色,谁知正好碰到此事,故此挺身而出。”古今地名不同,他生怕说了别的地方,万一被刘正风看穿,于是就随口说之开封人,他清楚的记得平一指就是开封的。
两人边说边走,竟然来到了一处断崖处,这是衡山的一处险峰,叫做祝融峰,原本是有山路直通上山的,可是百年前地龙翻身,山路由此而断,断崖大约有七十多米高。没有功夫的人,或者功夫低微的人,是上不来的。所以,刘菁才会一个人在这里洗浴。
刘正风走到断崖处,嘴角含笑,望向张勇霖。张勇霖立刻明白了刘正风的意思,你刚才不是说你自己爬上来的吗?现在再爬回去应该不成问题吧。他妈的,成名的人物,果然老奸巨猾,不过,老子有办法。张勇霖走到断崖边仔细看了看,了解断崖的情况之后,他选定一处落脚点,顺着爬了下去。张勇霖是做贼的,而且还是一个有品味的贼,他轻功是不会,可是攀越的技术却相当不错,他曾经徒手爬过太行山的一些险峰。眼下这个断崖,对他来说,确实不用费太大的功夫。
刘正风看在张勇霖像猿猴一样灵巧的扒着岩壁,一点点轻巧的到了崖下,他微微一笑,相信了张勇霖之说。看也不看,纵身就跳了下去,张勇霖吓了一跳,这断崖七十多米高呢,你就这么跳下来,摔不死你,我简直就要怀疑牛顿三大定律的真实性了。
却见刘正风人到半空之时,下坠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可刘正风还是一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紧张,等下落了三分之二之后,他才用长剑向断壁刺去,“呲呲”长剑触碰岩壁,隐隐有火花溅出,但是这么一阻挡,刘正风下坠之势随之变的缓慢了起来,最后还有七八米高度的时候,他扯剑向前一纵,轻飘飘的落在了张勇霖身前。
张勇霖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刘正风笑道:“小兄弟,前面不远处,就是舍下。”说着他右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从左侧的岔道上,顺着山路而下,刘正风似乎不在意的问道“小兄弟,你如此年少有为,可曾婚配?”
张勇霖愣了下,莫非这刘正风穷极无聊,要给自己做媒?又是问自己是哪里人,又是问自己结没结婚,他斟酌着说道:“还不曾婚配。”
刘正风含笑点了点头,女儿回去的时候,浑身是水,穿的还是还是别人的衣服,等他上了衡山绝顶,又看到这张勇霖也是一身水,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是江湖儿女,豪爽点是可以,可是也不能豪爽到坦胸相见吧。再说,自己也是衡阳的大户人家,这传扬出去,不仅有辱家风,而且对女儿的名声也不好啊。
不多时,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大宅院,大门四五米宽,三米来高,门楣上青底金字,写着“衡山派”三个大字。门前种着两排长青的松柏,正有三五个青衣少年人在松柏下,练着剑法。他们见刘正风从一旁走过,连忙收了剑势,垂首施礼道:“见过刘师叔。”
刘正风含笑点头,却不说话,带着张勇霖径直进了大门。只是他一脸微笑,看在少年人眼里,便仿佛是莫大的赞许,等刘正风进了大门,这几个人少年人异常有劲的继续练习了起来。
这宅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有九曲的回廊,怪石林立的假山,但厢房、主厅、别院、围墙只见更多的确实大大小小的演武场,梅花桩子、剑架、沙袋等练武需要的一些辅助工具,到处可见。这些演武场上,几个青年男子,正一招一闪,一板一眼的练习这功夫。
刘正风带着张勇霖左转右转,穿庭过院,来到了一个别院处。转过月门,左右两侧各有七八间厢房,这房子看来颇有些年代,青砖做成的房门,墙角处已经退化成土灰色,朱漆回廊上,露出点点青灰色,现出石柱的本来面目,屋顶上朱红大瓦的间隙处零星的长着些杂草,院子中央种着几树茶花,红花绽放枝头,清风送香,沁人心扉,茶花树旁有细事铺成的小路,在茶花树下曲折前行,不知通向何处。这院子看起来陈旧,不过却打扫的非常干净,显得古香古色,典雅异常,唯一有点破坏氛围的则是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的“嗙……嗙”声,这声音说得委婉点,应该还算是琴声吧。
在刘正风的引导下,张勇霖顺路而走,绕过茶花树,转过奇石迭起的假山,对面赫然是三间大瓦房。主厅屋檐突出,构成回廊,门口两边各有一个石柱,石柱上挂着黑底黄字的木制短联。上联是“山水如画”,下联是“刀剑似曲。”石柱旁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眉头紧促,嘴巴轻咬,正在焦急的望着来路,她上身是月白色窄袖衫,衣领口处露出大红色的湖丝料子背心,下身穿着草绿色百褶垂地长裙。正是刘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