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回首不堪月明中

  我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什麽良善之辈,什麽道德、什麽规矩之类的,不好意思,本小姐一概不会去理会,我一向放纵自己,做我喜欢的事!至于别人的风言风语,呵呵,我又不痛不痒,他们再讨论也与我无关。

  我就是这样凉薄的女子。

  或许,用女子来形容我并非合适,准确来说,我是女人, 一个刚刚过了二十岁的女人。

  但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不是那种把爱情看得高于一切的傻女人,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幼稚的天份。爱情,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种奢侈品。像我这种人,是无法得到爱情的! 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是那种活在父母庇佑下自由成长的小宝贝,我是个弃婴,才出生三天就被父母抛弃在医院,由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捡到”,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在那时候已经看透了世间的冷暖,养成了这种凉薄的性子。

  也许会有卫道人士会跳出来抗议指责我,说我不是有好心人领养了嘛,用得着在着装可怜吗?说我不安于室,出来哗众取宠。

  是的,没错,是有人领养了我,但是着并不是代表着我以后就是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那种是童话故事的美好结局,可惜我是活在现实世界中,何况我不是公主,你见过才出生三天就被父母抛弃的公主吗,没有是吧?我甚至连灰姑娘都不是,白日梦,不是我可以作的。

  或许在被领养后的前几年我是过得幸福的,毕竟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喜怒哀乐,也不懂得人情世故。

  但是我常常怀疑我真的有过幸福吗?或是这幸福短暂、渺小得连我也不记得了。

  有时我甚至恨我自己,为什麽我要那麽早熟。在我记忆中,好象没有过过开开心心的日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已经是知道我不可以任性,我不会像其他的小孩一样,会对父母尽情撒娇,一定要得到某种玩具或是要达到某种目的。而是宁可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也不会对父母说。

  在我长大后,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怀疑是不是被父母抛弃的阴影已经被植入我的灵魂深处,即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儿。我必须辛苦地压抑着我的真实性格,在人前人后都带着面具小心翼翼地生活,或许我是在害怕会被再次抛弃。

  但是这种压抑的生活在我16岁的时候得到更深一步的加深。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1月23日,为什麽记得那麽清楚?因为1月21日是我的生日,我过了一个没有鲜花也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更讽刺的是那个我应该称为父亲的男人给了我一巴掌,我的生日是在泪水和疼痛中度过的。我跌倒的时候碰倒了正在烧开的开水,侥幸的是我及时跳了起来,烫伤得并不严重,不然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写我的故事了,至少我的经历也会不一样。

  看,我跟1月23日永远都那麽有缘,我被抛弃的时候也是1月23日。挺讽刺的,难道不是吗?

  忘了说,那个我应该称为父亲的男人因为酗酒多年,一喝了酒就会打老婆,所以我养母的生活得并不好。

  只因我说了一句这部电视剧不好看,那个喝了酒男人就火冒三丈,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来。

  两天后的早上,因为酒后驾驶,他出了车祸,所幸的是他的车上并没其他人。但是他自己却加速撞向路边的树,那辆车被撞得稀巴烂,可想而知那时候的速度会有多快。

  而他因为伤势过重(脑部重创),好多医院都拒收,后来还是送到了武警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室抢救。ICU重症监护室,这意味着花钱如流水。在救治之前,就有好心的医生告诉我们,这种伤势,就算是救了回来不是植物人也会是白痴。

  那个善良的女人,竟然愚蠢地坚持救治。怎麽会有这种女人啊,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难道她忘了那些拳打脚踢的日子了?难道她忘了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受到的白眼和不公平待遇了吗?况且,那男人根本不喜欢她。加上她才30多岁,还有很美好的岁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而耗尽一生呢!

  但是,就是这个愚蠢的女人坚持救他,在其他人都不肯出钱救他的时候,包括他的叔伯兄弟,包括他平时照顾有加的侄子,在他有难的时候,他们全部选择沈默的时候,坚持要救他!

  那结果是众人早已预料的一样,在ICU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半个月后,医生宣布他脑死亡,也就是说他已经是一个植物人了。

  在那时候,家里的钱都已经被他高昂的治疗费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他的叔伯兄弟和亲戚自从听到医生说这种伤势,就算是救了回来不是植物人也会是白痴的时候就不曾踏如我家一步,更不用说来医院探望他了,有时候我会想,究竟是他做人太失败还是那些人毫无亲情、人性可言。

  家里剩下的那点钱不到10天就花光了,无奈之下,只好把他从医院接回家,因为在家里必定比不上医院,才回来1个多月就死了,而他的叔伯兄弟和亲戚从他出车祸到死亡,三个多月,始终没过问过半句,就像与他们毫不相关一样。

  人,有时在金钱面前真的很无耻,但是,只有有了钱才有无耻的资格,这是我在他们身上学到的。

  奇怪的是,在他死的时候的真的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呵,是不是我也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呢?又或者我跟他们也知识五十步笑百步的人罢了。

  他死后,我养母的弟弟,也就是我舅舅把我们接到他们家里,跟他们一起生活。

  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受,这意味这我以后更要小心翼翼地带着我面具。

  有一句话真的说得很好,那就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不是说舅舅、舅妈对我们不好,相反,他们对我很好,而是我养母有一个异常犀利的母亲。

  她的口头禅就是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而她是典型的传统妇女,重男轻女的观念非常严重,常常说的话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想而知我的养母身无分文的回来,还要带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我回来是多麽地讨她老人家厌。

  她明里不说,但是我心里很明白,所以我更是小心地隐藏着我的本性。这种日子我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过第二遍了,那种痛苦,是打从心里出来的,或许,与黄连相比,甚至觉得黄连是甜的。

  而且,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连从小玩到大的表哥表妹都世故的那麽明显。绝对不是我敏感,他们连跟我说话都带着施舍和不屑的口气,那神态就像是对待一个乞丐一般。为此我曾经埋怨过,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人家没有必须要对你好的义务,而我也没有那种权利要求他们必须对我好。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我另一个舅舅的小儿子,由始至终,他对我的灿烂笑容从没变过,那是那段昏暗的日子里的阳光。

  直到一年后我养母再嫁,我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次转折。

  我养母再嫁是嫁给她当年的同学范先生,也是当初的初恋情人。很老套、很狗血的情节,也是当初我外婆嫌贫爱富,坚决要把养母嫁给我的那个养父,而范先生一气之下远走经商,造成他们两个天各一方。现在范先生丧妻,养母单身,这麽多年来,他们兜兜转转又走到一起,着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嘉嘉,等一下到了范叔叔家要有礼貌,记得称呼人哦!”养母帮我整理好裙摆,其实已经很整齐了,她还是不放心。看得出她很注重这次与范叔叔的儿子的见面,生怕我出什麽差错,再三叮嘱。

  “嗯,妈!我知道了!”我乖巧地回应道,其实我也很希望养母能够顺利嫁入范叔叔家,毕竟范叔叔人很好,我在他家应该会过得比较好,更何况养母人很好,像她这麽好的人,应该有个好归宿的。

  “嘉嘉不要紧张,范叔叔家没那麽恐怖,谦哥哥也是个很好的人!”在前面开车的范叔叔扭过头来安慰我,“咏欣你也是的,哪用那麽讲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那麽拘束的!”

  其实也难怪养母会那麽紧张,范叔叔已经离异了,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次见面。

  家里也没什麽长辈,只有一个大我三岁的儿子,如果范叔叔的儿子不认同养母的话,不仅范叔叔夹在中间难做人,而且我和养母的日子也会过得很尴尬的。

  很快范叔叔家就到了,从他家的装潢可以看出,当年还是个穷小子的范叔叔到了现在已经是家境相当好了。也可以看得出范叔叔是个很有内涵的人,屋里布置得很干净利索,丝毫没有爆发户的俗气,却又不显得寒酸。

  我从下车到现在都没有说话,一直在打量范叔叔的家,我在陌生的环境一向喜欢保持沈默,我会认为这样可以观察一切,这也是我下意识保护自己的一种举动。

  要是当初我外婆嫌贫爱富,硬生生地拆散他们的话,养母不会过得那麽波折,也许会过得很好、很幸福。当然,养母如果不是嫁给了养父的话,根本不会领养我,或许,这又是一次命运的安排。

  “你和嘉嘉先休息一下,忙了一个早上肯定很累了!”范叔叔带我们到客厅坐下,“咏欣你们要喝什麽?”范叔叔到开冰箱问我们。“果汁好不好?”

  “嗯,我们随便就可以了……”养母有点紧张地答道。

  今天一大早范叔叔就帮养母把所有的行李运了过来,等明天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就算是正式住到一起了。由于俩人都是二婚,也没有操办婚礼的意思,所以就不会办婚宴,只在今晚一起吃顿饭就算了。

  范叔叔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柳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喜欢喝白开水的男人都是稳重的,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谦泽下来和你们见一下面,他这时候应该在房里的……”范叔叔站起来准备上楼。

  “不……不用了,等吃饭的时候再见面也是可以的……”养母连忙阻止范叔叔。而我依然是没有说话,因为我觉得范叔叔会坚持他的决定的。

  “咏欣,这怎麽可以呢,你以后就是她的长辈了,我去叫他……”范叔叔果然坚持。

  这是,脚步从我身后传来,我和养母转身。在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这个画面。光线从上面射下来,随着脚步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上。因为是逆光的关系,我眯着眼也不能看清楚范叔叔儿子的模样,我只觉得他好象是不可高攀的天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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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叔叔的儿子很优雅地一步一步走下楼,站在我和养母两步远的地方,对范叔叔点了点头,“爸……”

  “下来拉?”范叔叔温柔地问儿子,伸手拉着养母的手,向他儿子介绍,“这是咏欣阿姨,你以后就这样称呼她就好”,同时扭转头对养母说,“这是我的儿子,范谦泽,你叫他谦泽就好……”

  “咏欣阿姨好,我是范谦泽,以后你就放心住下吧!”范叔叔的儿子很有礼貌向养母欠了欠身,优雅得如同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王子。

  “谦泽,你好!还有,谢谢你!”养母有点手足无措。现在能理解父母二婚的人不多了,养母感到由衷的欢迎,很是感激。

  范叔叔把我拉到身前,说,“这是嘉嘉,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嘉嘉好,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喜欢哥哥吗?”范叔叔的儿子弯下身,很温柔,从来没有人用这麽温柔的语气,不带任何轻视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嘉嘉,叫人啊……”养母轻轻地推了下我。

  “哥……哥哥……”虽然很抗拒跟陌生人那麽那麽亲热但我乖巧地向他鞠了一躬,抬起头甜甜地对着他笑。而且,他的笑容温暖得让人无法拒绝。

  这麽多年的寄人篱下的生活,我早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随地地带上面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逢人先带三分笑总没错的。

  “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呢……”哥哥亲热地摸摸我的头,“来,哥哥带你上去房间参观一下,看喜不喜欢房间的布置……”说着,还拉起我的手带我上楼。

  好……好可爱?我狐疑地抬头望向哥哥,他的眼光没问题吧?好可爱?我横看竖看都不觉得我会可爱!我跟可爱压根儿扯不上关系。

  “有问题吗?”哥哥注意到我古怪的目光,停下脚步微笑着问我。

  好温暖,我赶紧摇头,表示没问题。

  我在上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养母很欣慰地看着我们笑。其实那麽多年来,她一直是对我很愧疚的,认为她没能让我像其他的小孩一样,过上快乐无忧的童年生活,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想。没有她,说不定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从小就对我很好,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对她亲热不起来。呵呵……这究竟是我天性凉薄还是我天生没心没肺?又或是我下意识地排斥所有人?就像蜗牛一样,只想躲在壳里,不想将自己的柔软暴露于人前,而一直在拒绝呢?但很奇怪,为什麽一向冷漠的我会觉得有个哥哥真好呢?

  “小家伙……”哥哥在一扇门前停下来,看到我还在发呆,笑笑地俯下身体,拍拍我的脸,“怎麽了?不习惯这里吗?”

  “没有,我很高兴能够住在这里!”我又是向他甜甜一笑。没试过有人那麽关心我的感受,让我好象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有点不习惯。

  这麽一个温柔优秀的人以后真的是我哥哥了吗?这是上天对我过去遭遇的补偿还是又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

  不过这是补偿也好,捉弄也罢,要是这麽一个温柔优秀的人以后真的是我哥哥,真的会疼我爱我的话,那就算是地狱,我也顾不上了,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道火的危险,我也要那一点点的温暖,为我待在寒冷黑暗太久太久了,一有机会,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要不惜一切得到那点温暖!

  “喜欢吗?”哥哥打开房门,在我眼前呈现的是一个粉红色的梦幻般世界,浅粉红色的墙,粉红色的轻纱窗帘,白中带有粉红色点点的桌子,还有各种深深浅浅粉红色叠在一起的床,上面还放着可爱的布偶娃娃。

  “呃……喜欢”我吃力地吞了口口水,虽然看在眼里是很梦幻,很童话,但是非常不符合我的审美观。

  我有点嫌恶地皱皱眉头,粉红色这麽梦幻的颜色根本不适合我,我一直都认为我是非常现实。更何况,过去我的那些景况,根本没有做白日梦的权力,所以,在我下意识里,一直是非常讨厌粉红色的。

  “怎麽了?你不喜欢啊?”哥哥很细心地发现我皱眉头,关心地问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要告诉哥哥哦,哥哥帮你改了它!”

  “不,我很喜欢,谢谢哥哥!”我的习惯是一向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哪怕这个好意我并不喜欢。因为我害怕一次的拒绝了就会让你再没有拒绝的机会,所以这次也一样,我压下心中的厌恶,连忙道谢。

  哥哥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那你如果是发现哪里不满意了,记得要告诉哥哥哦!”

  我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就要涌出来了,连忙扭过头,闷声答应,“嗯,我要是发现了哪里不满意,就马上告诉哥哥……”

  “这就乖了……”哥哥很宠溺地笑笑,摸摸我的头,“走,哥哥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哥哥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有什麽事情你可以随时找我哦,知道不?”

  “嗯……”好温暖哦,就算是在这一刻让我死去,我想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要是哥哥以后都这样对我就好了。

  “呐,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哥哥打开我隔壁的房间的门,拉着我的手走进去。

  呵……哥哥的房间是跟我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非常简洁大方,整个房间是深蓝色跟白色的巧妙组合,看着都觉得舒服,与我的那个粉红色的,充满梦幻色彩的小女孩房间相比,我宁愿选择哥哥这种简练风格的。虽然我刚刚没有说出我的想法,但是好羡慕哥哥可以拥有这麽棒的房间哦!

  “喜欢哥哥的房间吗?哥哥的房间好不好看?”哥哥让我坐到他的床上,而他自己则是蹲在我面前,伸手抚摩着我的脸问道。

  “嗯……喜欢,哥哥的房间好好看……”我用力地点头。哥哥的手真的让人感到好有安全感,好温暖。好喜欢哥哥,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这麽温柔,我是个不懂得表达的人,只好用力地点头,表示喜欢。

  “那哥哥就让人将你的房间布置得跟哥哥的一样好不好?”哥哥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不……不用了……”我习惯性地拒绝,不想给他添麻烦。原来哥哥是察觉到我不喜欢那个人房间的,从来没有人那麽在乎我的感受,我鼻子一酸,眼泪很自然地涌了出来,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哥哥站起来,拿过桌子上的纸巾,又坐在我旁边,细心地帮我擦去腮边的泪水,“嘉嘉不哭哦,嘉嘉是哥哥的宝贝,告诉哥哥,怎麽哭了?”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麽好的……他们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哥哥是第一个对我那麽好的人……哥哥以后还会对嘉嘉那麽好麽……”我抽噎着回答。

  哥哥笑了,“真是个小傻瓜,嘉嘉是哥哥的小宝贝,哥哥又怎麽会不对嘉嘉好呢?”哥哥轻轻地帮我拍背顺气,“以后不许对哥哥隐瞒了,不然哥哥会生气的,知道没有?”

  “知道了,我喜欢哥哥,好温暖”

  “呵呵……我也喜欢妹妹……”哥哥又低低地笑了,好喜欢哥哥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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