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府,偏门。还要向北走过一段小巷子。云浑与狐湘矜一同到了此处,接应二人的,是云浑的老友,泰家的大小姐,泰安研。
“没想到,是你。”安研看着云浑,准备了一踏子书信,对着狐湘矜说道,“这些书信是我誊抄了爹爹书房里的信件的,绝对一字不差。爹爹如今虽然在府内,但不许外出。我这么做,也是寻了那位侯先生的允可,才找出来的。”
“你爹爹?这么多信,安研你自己一个人抄得完么?”云浑说着,安研便正色对着云浑说道:“云浑,我知道你和我爹爹多有嫌隙。然我这次,是为了洗清我爹爹的冤屈,况且爹爹不在书房里面……我……”
狐湘矜看过上面的文字,除了流水账的记录之外,就剩下一些暗文了。这些暗文她并不认识,云浑也看了一番,说道:“有这些,就应该够了,湘矜。拿去给夏灵婧带回吴府吧。”
湘矜点了点头,又对着云浑说道:“既如此,我先去和灵婧汇合。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要久留。”
“嗯。”
说完,云浑将视线面对着泰安研,却发现她躲藏着自己的眼神,不敢去看云浑。
“云浑,我爹爹~~,是清白的。”她虽然看到了书信的密文,仍旧在顽抗,“爹爹,和你口中的魁,没有任何关系。”
“安研,你还在死磕么?”
她闭口不谈,只是说了一句:“从小爹爹便如此待我,我所学的书,所见过的东西,所认识的人,都是拜爹爹所赐。那魁是邪恶之物,我……不能把两个,想在一起。”
云浑又说道:“这样么,安研。我初次认识你的时候,还是在上月。我所见过的泰家小姐,可不像你这般无从定论。我还替你查过账本的案子,只查到了账本交到了赵老爷的手中。”
她点着头,哽咽地说道:“你是要我信么?”
“叶丰虞,赵君荷。”云浑说着,“丰虞我知道是当初叶家的案子,说叶家家主抄录魁录,但全家满门抄斩。而君荷她,他的兄长变为了紫魁,和泰老爷也脱不开关系。”
“云浑,”泰安研忽然睁开眼,平静地说道,“你能走么?”
“你不想听下去了?”云浑询问道。
她闭着眼睛点头,眼角却流出泪来。
“我很累了,云浑。”她的嘴里向云浑倾诉着冤屈,“我的婚宴被毁,泰家也一日不如一日,那位叶姑娘想必也是有苦衷,可我却还是固执己见,觉得她报仇什么的是空有虚谈。”
“我真的好傻,如果这些是爹爹做的,可我却对他恨不起来。”安研继续哭诉道,“我现在都还在想要认为,爹爹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是为了我和整个泰家的,是……”
泰安研忽然趴在云浑的怀里哭泣。
“可是!!当初和你一进门的时候~~,那些人,那些~~还有叶丰虞。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身体还在颤抖着,“你说,爹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碰魁这么危险的东西?”
一向坚强的泰安研如今将云浑抱住,眼角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在云浑的身上。
“呜呜~~呜~~”
“好了,安研,我可从没见过你哭。”云浑搂住她的头发,安慰道,“错的不是你,错的不是你。我只是要把泰老爷做的事告诉给别人,至于是功是过,和你我皆无关。”
她点着头,在云浑怀里抽泣着:“哼哧~~哼,嗯……嗯,云浑。既,既然这样……”
哭声被迅速止住。
泰安研用云浑的衣服抹了抹泪水,继续说道:“如果,爹爹犯的罪,无恶不赦。我希望,你能治我的罪,让我去陪爹爹~行么?”
“真的要这么绝么?”
“爹爹养育我十几年,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发现爹爹做的这些事情,没能及时劝他。我有错……你便把这个定为我的罪,行么?”
安研与云浑对视着。
一段时间后,云浑从那里出来,与狐湘矜和夏灵婧两人汇合。
“我还以为要更长时间呢,那泰小姐没说什么吧?”狐湘矜说道,“这些手抄笔录,你想到谁能解这密文?”
“眼下只有两个人选,吴老爷和赵老爷两个。如果他们都不行,我也没法子了。”
夏灵婧接过云浑递过来的书信,包在包袱里面,随之说道:“云浑大人,是要把这些书信都送到吴老爷手中么?”
“对。”
真不想灵婧这姑娘离开了吴三小姐的身边,又要回到吴府去。狐湘矜也随之说道:“云浑,做完了这些,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仙颜前辈不会放过你的。”
“还没到那时候不是么?”云浑说道,“湘矜,这件事你就无需担心了。”
“那~~”她捂着嘴巴,幽怨地看着云浑,“我……”
突然,一颗冰锥自云浑面前穿过,刺伤了云浑的脸颊。云浑和湘矜呆滞了一下,就听到夏灵婧忽然说道:“云浑大人!你的脸!!”
云浑即刻用魁须修复了伤口,却发现和狐仙颜一样的寒气在阻止自己恢复伤口。正当云浑认为是狐仙颜时,忽然出现在高处,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云浑和狐湘矜、夏灵婧的,是一位白发少女。
“白袍白发!寒江楚!!!”狐湘矜即刻拉住云浑的手,“云浑,快逃!”
“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寒江楚的姓名,”她从手中凝结了一枚冰锥,说道,“那看来,你就是玉前辈说的那位,狐湘矜是么?”
云浑忽然脱离了狐湘矜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寒姑娘,可以谈谈么?”
“谈什么?一个魁主,能和我谈什么?”她坐在屋檐上微微笑着,“狐姑娘,还有另一个小姑娘,你们可以走。但是云浑你……不行。”
狐湘矜看着云浑,说道:“云浑,你……你打不过她的。她是道盟第三位,是……”
“湘矜,她不是说过么,你能走。带着灵婧离开这里。”云浑说着,用魁须拦住了寒江楚的视线,“我会想办法的。”
说罢,云浑从手臂处缠绕出魁须,结在手上变为了利刃,而狐湘矜和夏灵婧已经被魁须安排离开了这里。在看到魁须将狐湘矜和夏灵婧推到了远处过后,她便点着头,说道:“你还挺重情重义的嘛。”
云浑的魁须化刃,固定在手臂上。
“废话,你想要的是我的命。不是她们的。”
“说得好,”寒江楚拍了拍,周围埋伏着的侍从们便围了上来,“既然如此,赐你全尸。”
说罢,云浑便觉察到异动,即刻从身后爆出魁须,将一位侍从冲上来的挥砍挡住。然而那道挥砍过后,又是一脚,踢到了云浑的侧腰。
这群人并非一般的人类,速度之快都超越了云浑的思考,即使是魁主之身,也未必有稳压这群人的力量。更何况还坐在屋檐上的寒江楚深藏不露,一直在那里看着打斗的场面。
云浑用魁须固定在周围的树木之上,观察着现在的处境。
“四个。”
说罢,又有两个侍从跃到了云浑的两侧,一人拿拳头打在云浑的身上被云浑躲过,但力道却打在树上,将树砸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魁主,真是血魁不成?”侍从们惊叹着云浑的反应,见他翻了一个圈到了地上。
云浑又用手撑地,一撑起飞到地面数米高。本想着借助这个距离用魁须跑开,却忽然飞来一枚冰锥刺到了自己的肩膀。冰冷的寒气立刻抑制了魁须的动作,让云浑从数米高的空中掉落在地面上。
原先还坐在那儿的寒江楚,已然站了起来。
“还想走?你们几个,继续。估计再多打一会,玉前辈和洛前辈就跟着一块来了。”
“是,小姐。”
捂着肩膀,云浑用魁须取出伤口处的冰锥,又立刻用魁刃挡住了侍从们即刻追过来的一击。而身体内感觉到寒气的魁,便在此时又重新有了动静。
“云浑,怎么回事?”魁看着忽然陷入的处境。
“好久没见你了,魁。”云浑瞬间又暴起,将其中一位侍卫击退。剩下的几个也忽然被云浑爆发出来的力量误判,此时已经让云浑脱离了包围。
只不过四个人在这里,的确让云浑相当的麻烦。才出包围圈,又遇到了寒江楚本人,还有另一位侍从的围追堵截。
而寒江楚也将冰锥变为冰刃,猛然地加入了围殴当中。
“只不过是一个血魁而已,哪来的这种本事?”她飞突过来,冰刃直接和云浑的魁刃相撞。却没想力道却远超过云浑的想象,几乎震得云浑手臂发麻。
随后又是一记扫堂腿。
“好险!!”云浑飞跃躲过,又被几个侍从拦住退路。
云浑不得已,用魁须抓住一块地面,随后飞到了那块地方落地,可刚寻到落点的时候,寒江楚的冰锥便精准地飞到了落点,踩空摔倒在了地上。
眼下……
“快快束手就擒!”
寒江楚将冰刃飞跃过来,正当靠近云浑的那一刻,云浑也不再掩饰,眼眸变红的瞬间,便将冰刃拦住,离自己只有数厘的距离,就会伤到自己的眼睛。
侍从们忽然看到了云浑拦住了自家小姐的招式,便即刻发现云浑一个魁须飞跃,即刻到了树冠处。顿时护在小姐身边。
在见过云浑的眼眸过后,感受到一股异于原先的威压,寒江楚也才说道:“看来,是血魁,但不亚于紫魁。”
“小姐,紫魁的话……”
“我来解决,你们去找洛折池前辈,一起处理这家伙。”
说罢,几人便听从命令离开。而云浑随之问道:“怎么,不叫你的侍卫们来抓我?”
“一个血魁有紫魁的力量,当真有趣。怪不得玉前辈要这么在意你了。”她也不再是原先那一副势在必得的状态,从手上凝结成了一柄冰剑,“当然,对付紫魁的话,我也是颇有经验呢。”
云浑撕开衣服,将上半身袒露出来,从脊骨和肩胛骨处伸出血红色的魁须,将自身抬起。无数的魁须变为兵器的模样,云浑便取走其中一柄魁须化作的长枪,居高临下地看着寒江楚。
那柄寒刃还是极为让人在意的,而且云浑也明白自己不能待这么久,毕竟那个狐仙颜……
“小心了,云浑!”
说罢,她自空中点缀起一些冰块,便蹬着这些冰块朝着云浑攻杀过来。魁须因而阻拦,手中的魁枪在防范中蓄力。
当寒江楚靠近的那一瞬间,云浑便用魁须抓住了她的身体,却又被冰块拦住,魁须冻住了末端。云浑找准时机将魁枪刺出,又被她极为鬼魅地侧身躲过,转眼间便把剑刃立在了自己脖子上。
云浑侧身一闪,魁须即刻发力将地面撑住,让云浑在她面前翻了一圈。寒江楚还想着立刻追击,却被云浑的一腿击中了手臂。
这一招倒是始料未及。
“精彩,还有些不想杀你了。”她在空中翻了一圈,化解着云浑的力道,然后手中忽然多出了三枚冰锥,朝着云浑扔了过来。
云浑闪过两枚,用魁须接过一枚,反扔了过去。可当她将身体平复好,云浑才发现这位少女居然藏了另一枚,便在三枚冰锥的后面又有一枚极小的冰锥,将自己的一段魁须切断。
失去了云浑的魁须即刻就枯萎下来,云浑也感觉到身上的力量丧失了一些。
“果然还是血魁。”她又扔了三枚冰锥过来,然后飞跃在冰锥后面。云浑不敢马虎,侧身逃开,却正好中了下怀。若不是身体内的魁将自己的身体固定住,恐怕隐蔽的冰锥会击中自己的脑子。
“刚刚?”
“小心点,这枚冰锥用肉眼看不见。”魁严肃着说道,“这小姑娘,很强。”
云浑即刻落到了地面上,用墙壁躲避着她的冰锥:“还用你说么?”
“别想着逃了,这小姑娘还没用全力呢。”
说罢,云浑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瞬间将脚步停住。而眼前的冰锥忽然破开了遮蔽视线的墙壁,将一整张墙壁都爆开。
“我可没让你逃啊。”寒江楚一转攻势,云浑也不敢力敌。便用魁须遮蔽了视线,俨然还是要逃走的意思。
她喘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云浑会这般难缠。而进入建筑物内对魁主大为有利,那还是等洛折池前辈来或许更好。
但云浑可不会给她时间。
“呵,怪不得从师祖手上逃开了呢。”寒江楚走到魁须附近,斩断了魁须却看不见云浑,便埋怨道,“不过嘛,这里可不只是有我和玉前辈在追杀你呢。云浑。”
而就在巷子内部,云浑不敢久留,可总是内心不安,当云浑想要走到出口时,却会因为一旁的阴阳气息而不得不留下驻足。
果然发现巷子中的自己已经被牢牢把握,一切的一切都还在道盟的计划中。
云浑也在此刻遇到了另一位敌人。
“云浑先生,请止步。”
“侯越~~,是你?”云浑突然从嘴里吐出来血液,“呵呵,是来杀我的?”
侯越点着头,说道:“我师姐已经来了,云浑先生。上次紫魁之乱的时候,我见过你的……那时候没想到你是魁主……如今……”
“多说无益。”云浑飞突上来,对着侯越的武器便是一脚。而侯越也硬生生拦住了云浑的冲击,从剑鞘中取出一柄未开锋的剑。云浑便被他阻拦住。
两个字,难缠。
“道盟要的不就是魁主的命么?”云浑与侯越交锋了几次,但几乎无法从他手上逃到任何便宜。云浑眼看着几乎可以算作是死胡同,回退过去是不可能了。
“当然,道盟除掉魁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侯越说道,“但,侯某很感激上次云浑先生你从紫魁手上帮助了我和师姐。”
云浑愣住,那时候自己的身体昏厥,若不是后面魁的意识,恐怕……
“随你怎么想,你反正没打算放我过去。”云浑收回了魁须,似乎是认了,“你们要抓我,还是要杀我?随你们的意思……那位寒江楚,还有你的师姐,估计都要来了吧。”
“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玉前辈告诉了师姐和寒小姐,你会在这里出面。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
“是么……我认栽。”
说罢,寒江楚自高处来到了这里,微微笑着:“侯越小哥,做的不错。至于这家伙……”
“行了,江楚。”寒江楚背后,一同跟随上来的洛折池拉住了她的肩膀,“玉前辈没说要杀他吧?”
“哼,玉前辈没说是没说,但是狐仙颜前辈可没这么好糊弄。”她耍着脾气说道,“抓了是抓了,死在仙颜前辈的剑下和我们的剑下有什么区别?”
侯越说道:“寒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这云浑虽为魁主,但玉前辈的要求就是活着抓到他。你又不是没见过被玉前辈抓到的魁主的惨状……”
当侯越提到玉祺穗手底下的魁主的惨状,她也不得不脊背发寒。
“好,好歹那些都是死物,而且……看起来好吓人。”她闭着眼做出极为难堪的表情,“我,我杀了他,估计还是对他好呢。”
“这么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恐怖么?”
玉祺穗忽然出现在寒江楚背后。
“噫!!!!玉前辈!!”
“玉狐狸?你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洛折池感觉到玉祺穗的狐狸尾巴在挠。
“欸哟哟,小江楚都被吓到了呢。”玉祺穗转头对着洛折池说,“从小江楚对云浑开打的那会我就在远处看了。”
侯越看着祺穗,问道:“玉前辈,如何处置云浑?”
“当然是抓走啊,仙颜那边也不会介意的。”祺穗忽然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偷偷坏笑道,“当然还得是靠仙颜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哇~~,再加上我这三寸不烂之舌。”
“玉前辈,你这样会被师祖前辈大卸八块的。”寒江楚突然说道,试图要让
“才不会~~,反正我把云浑抓住了,又不是放走了他。仙颜她真的舍得啊?”说罢,云浑便被洛折池和侯越绑住。胸口处绑了一枚祸心花,云浑便感觉到力量流入到祸心花中。
便在祺穗接过折池的绳索过后,云浑便说道:“那,狐湘矜是你故意放走的?”
“云浑,想活命,只有我能帮你。仙颜可是杀魁不眨眼的。”她带着云浑离开了此处,洛折池和侯越互有任务,而相对清闲的寒江楚便跟随在祺穗身后,略有微词。
她挑衅着云浑,又一边询问着玉祺穗。
“玉前辈,就是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信任的模样。”
“嗯嗯,怎么?一幅不耐烦的样子。”祺穗说道,“当时看你真的要把云浑干掉,我可是心都要碎了一半呢。”
“平常师父都说你疯,还真没想到玉前辈真的能疯到信任这个家伙。”寒江楚忽然看了看云浑的长相,忽然捂着脸说道,“不过,也怪好看的。莫不是玉前辈看上这个魁主了?”
祺穗一听便笑了起来:“什么跟什么啊,我看像江楚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更容易被这家伙骗才对。”
这时候,云浑忽然问道:“祺穗,要去哪?”
“哦?担心我会害你?”她回过头来,尾巴忽然缠绕住云浑,代替绳索江云浑缠紧,“风月楼,如果你表现好呢还没死在仙颜的剑下。我或许会和仙颜担保,让你和那个第四魁一起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家伙……至于你的妻子什么的,我们也都会安排妥当的。”
“啊??!”寒江楚忽然瞪着眼,“妻子?这家伙居然也……我那四位侍卫到现在都没娶妻呢。莫不是变成了魁奴了?”
“冰清玉洁,冷漠如霜的寒江楚哪去了?”祺穗忽然插嘴道,“莫不是跟着狐仙颜学坏了是吧?”
“咳咳,玉前辈。”她转而委屈起来,“师祖,呃,仙颜前辈她~,我闭嘴就是了。”
“嗯呵呵,这才乖嘛。”
……
狐湘矜带着书信来到了吴府新宅,带着夏灵婧来到了守门侍卫的身边。
“停下,来者何人?”
“呃,我奉云公子的要求,”湘矜在侍卫面前交出一封信,“我,我找你们老爷。告诉他……这里,有要给吴老爷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