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战鬼蛾女(二)

  蓝迪是第一个看到那只鬼蛾女的,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无力感,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玛塔尔被袭击前到达那个地方。哪怕是离她最近的埃尔法,也尚且有四十米开外,而那只鬼蛾女的爪子只需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能将玛塔尔开膛破肚。

  他很懊悔,懊悔自己没有算好那怪物产卵的时间,懊悔没有留人接应玛塔尔,更懊悔自己此刻居然还在人堆之中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欢庆,而不是提高警惕防备这最大的威胁。然而,现在来懊悔,已是毫无意义。

  玛塔尔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倒数,那些锋利的爪子之快,虽然她的反应跟得上,但是疲惫的身体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该有的速度,那虫爪不断接近,接近,她努力了,身体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但这远远不够,虫爪太长了……

  「噗!」

  清晰的声音,不是身体被戳破,也不是鲜血飞溅的声音,而且,也没有任何痛感。身后是一股旋开的风,是扇动翅膀的声音,那只怪物飞走了?

  玛塔尔愕然,就在身后那片遮天蔽日的阴影离开之后,她可以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在身后。她转过身,喜极而泣。

  一个棕色头发,身着皮甲的少年,一柄古朴的双手重剑,一圈萦绕全身的淡金色光芒。他们的团长,那个胆小鬼,到底还是来了!

  「就知道你们没有我肯定会出幺蛾子。」罗杰满脸欠揍的表情,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接住了飞扑上来的娇躯。「还好我的情人姐姐没受伤。」

  这句话是在玛塔尔的耳边小声说的,纵是豹女这种奔放的兽族女孩,也是又羞又喜,抱得更紧了。

  「额……额……玛塔尔,杀敌要紧,再搂下去我要断气了啊……」

  「团……团长……」第一个赶上来的是埃尔法,他略带尴尬,不自然地叫了罗杰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隔阂,还是看到了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嗯,小心那只鬼东西。」好不容易把玛塔尔放了下来,罗杰一边盯着天上那身影,一边挡在她面前。

  那边的人全都反应过来了,顿时全都往这边跑来,一般的平民壮力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来了也只能徒添伤亡,所以蓝迪交代几个机灵点的领着那一千多人朝另一个放向跑了。现在场上留下来的只有海帝斯佣兵团的全员和伯爵府的卫兵。

  「蓝迪,听伯爵说这儿有两个弓箭手。」海帝斯正副团长并着肩膀躲在一株歪脖子树下。天上的那只大飞蛾正在玩命地撒着毒粉,那粉也是够毒的,植被沾到哪怕一丁点都会立即枯死,人吸入这些粉末也会在短时间内就失去行动能力。

  众人无奈之下,只好一路退,一路找掩体,退着退着就进了酿酒厂南边的一片槐树林。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沾浸了药水的毛巾绑在脸上,以防中毒。

  「有是有,不过阶位都不高,一个二阶,一个三阶。他们的箭射程虽然够,但力量都不足。」蓝迪死死地盯着天上那扇着翅膀的巨大身影。

  「看来只能把它引下来了。」

  「鬼蛾女狡猾得很,要把它引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蓝迪转动着眼睛,「除非是……」

  「除非有尸体,她要进食。」罗杰接道。

  「只要大家装成尸体,等那家伙飞下来的时候,出其不意砍断它的翅膀,那时候这只鬼东西就任我门鱼肉了。但问题是,我们该找谁来负责正面迎击它?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我们之中埃尔法的破坏力最强,防御最牢固,该让他出手。」

  两人决定之后蹑手蹑脚地移到了埃尔法那边,将刚刚的打算简单地说了一下,得到了埃尔法的同意之后,又奔来跑去把安排跟散落在林子各处的人都说了一遍。

  一大群演员挑了一块空地,上演了人生中第一次大型即兴表演。有的捂嘴,有的扣喉咙,有的躺地上抽搐,有的像发疯一样在地上打滚,不多时,几十具「尸体」

  就在空地上错乱地摊开了。那鬼蛾女估计都不知道自己的毒粉能有这种效果吧。

  躺地上的玛塔尔把那还没扔掉的腰带上扯下来的罐子砸碎了,流出里面的血液,血腥味别人闻不到,但是嗅觉极其灵敏的鬼蛾女又怎么可能闻不到呢。它在「尸体」们的上空盘旋了一阵,扑闪着翅膀慢慢地降了下来。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人手脚都在抖,也不知道紧张的,还是冷的。

  「嘶嘶……」

  鬼蛾女发着沙哑的声音,环视着这些尸体。精挑细选,它看中了一个皮肉看起来最为鲜嫩的少年,没错,那个人就是罗杰。它爬到罗杰的面前,缓缓抬起那四支锋利的虫爪准备把这少年开膛破肚,大快朵颐一番。

  罗杰闭着眼睛,他心里害怕啊!那就像是一个人在无边的黑夜里行走,没有尽头,没有方向,只有深深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他只盼望队友们快点出手,要是再慢些,再慢些的话……

  他就要尿出来了。

  出手了,埃尔法从旁边跃起,手中的塔盾朝鬼蛾女狠狠一撞。那是圣战士的特殊武技,名叫「震击」。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斗气和盾产生的震动可以让敌人短时间内无法动弹,有些下盘不稳的甚至会被震倒。

  鬼蛾女被这塔盾震得连连后退,趁着这个空挡,佣兵和卫兵们纷纷爬起,手上有什么就拿什么往它身上招呼。一片「嘶啦嘶啦」的声音,剑砍在翅膀上没有留下痕迹,后边的斧头又补上来,再后面还有刀,还有斧戟,还有狼牙棒,佣兵们还算是冷静,那伯爵府的卫兵这些日子都快被这只怪物逼疯了,现在有机会,怎能不把这罪魁祸首大卸八块。卫兵队长睁着那喷火的红眼,死命地往那韧性极高的翅膀上剁。

  几十个人的攻击,尽管都不是多强悍的战士,但是蚂蚁多了也咬死大象,那鬼蛾女猝不及防之下,一对翅膀竟被不断挥来的武器砍破了。一道裂缝出现,被他们越扯越大,又一道裂缝出现,再次被扯大。等到它反应过来挥舞虫爪将那些人赶开时,身后那对虫翼已经变成了两团破布,耷拉在它的后背上。一只大飞蛾,变成了一只大蚂蚁。

  鬼蛾女尝试着扇动自己的翅膀,但是那两团破布只是搞笑地摇了摇,就像是那稻草人手上的两条袖子迎风招展,看得众人一阵大乐。

  「嘶嘶嘶嘶……」鬼蛾女不会吼叫,它只能用一连串急促的嘶叫声显示自己的愤怒。虫爪挥舞,离它最近的几个倒霉蛋首当其冲,被它的利爪割成了好几截。

  鬼蛾女耀武扬威地抓起一具尸体,仿佛在告诉他们,即使翅膀断了,它也不是这些人能够小瞧的。

  众人涌上前来跟鬼蛾女斗作一团。他们不断地在这怪物的身上留下伤痕,而这恐怖的怪物则不断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一层厚厚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又有一层青绿色的脓液流淌在上边。不断有武器落在地上,有些武器上的断肢仍紧紧握着,仿佛在诉说自己的不甘。

  一战下来,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鬼蛾女浑身上下全是伤口,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脓液覆盖了全身。它的两只虫爪,一只被埃尔法砍断,一只被蓝迪削掉,还有一只踩在地上的虫足被罗杰抽冷子斩了,现在它只能用三只虫足走路,两只虫爪杀敌,身形似乎都稳不住了,晃晃悠悠的。

  罗杰他们更加狼狈,佣兵团的人死了十一个,伯爵府卫兵几近全灭,除了断掉一条手臂的卫兵队长,就只剩远处那箭矢已经射完的两个弓箭手了。就连他们四个人,也多多少少带了点伤。

  蓝迪持剑的右手刚被怪物转动的身躯撞了一下,骨折了,现在正耷拉在肩膀上。而玛塔尔从大腿到后腰一道一米多长的抓痕,虽然伤口不算深,但是鬼蛾女自带毒素,她此刻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埃尔法伤得轻,只是脸上被抓了几道口子,不过他的塔盾承受了几十次爪击,竟出现了几道裂纹。罗杰因为有守护之瞳所以没受伤,但那光圈明显比刚才黯淡了许多。

  一班残兵,一只困兽,现在比的就是意志力,比的就是谁比对方更晚倒下。

  重整旗鼓的鬼蛾女再次冲上来,它走路不稳,就干脆不用四只虫足走路了,用最后面两条虫足蹬着地面爬到这边,多出来的一条虫足还能当成武器跟那仅剩的两条虫爪一起杀敌。

  还有战斗力的罗杰和埃尔法领着几个佣兵迎上去,再次和它缠斗。

  「他妈的!是谁写的记录,居然说鬼蛾女的近身肉搏能力不如黄泉魔兽,就这狠劲,一只黄泉魔兽都不够它杀的!」蓝迪和玛塔尔被人扶到一株大树边上靠坐着,他现在恨不得掐死那些写文献误导别人的学者。

  「它比一般的鬼蛾女更恐怖!」玛塔尔盯着自己那把长矛出神,长矛此刻正插在鬼蛾女的腹部,矛尖捅出来的碗口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涌着脓液,但是鬼蛾女却依然出爪如飞,看起来一点也没收到影响。

  「呀!」

  玛塔尔一声惊呼引起了蓝迪的注意,他顺着玛塔尔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埃尔法的塔盾在怪物连串的攻击下竟被击碎了,几块精钢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埃尔法此刻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连怪物接踵而至的一爪也忘记了去格挡。

  「嘶啦!」

  坚硬的魔银甲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创口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剧痛让埃尔法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慌张之下手中的魔银剑也差点掉了。

  得势不饶人,鬼蛾女越战越猛,三只虫爪转眼间又来到了埃尔法的面前。

  「当当当!」

  三声清脆的撞击,鬼蛾女被震退了一点,埃尔法则被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圈里,罗杰横着剑挡在他的面前。

  「抱歉埃尔法,这次我不躲了。」罗杰目视前方,眼神无比坚定。

  「罗杰……」

  一击不成,鬼蛾女又猛扑上来,它状若疯狂,竟浑然不顾身后那几个佣兵的刀剑,只挥舞着三只虫足不断的砍在罗杰的守护之盾上。力量没有黄泉魔兽和无面血魔那么霸道,但是速度更快,频率更高,淡金色光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暗,几乎消弭于无形。

  守护之瞳的消失,最痛苦的自然是他的主人。当初被黄泉魔兽一爪子拍得天璇地砖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上次更猛烈,罗杰只感觉有一根针在脑子里来回穿梭。不断地扎着他的头。眼前还是那只鬼蛾女的巨大身影,但目之所见都变成了一边灰白色。

  「我就要死了吗?」罗杰依然举着剑死死地支撑守护之盾。

  「罗杰,你快走!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身后的埃尔法大吼着,一边尝试着把罗杰推开,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是罗杰如果现在撤走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他的伤口太深,一动之下痛得差点晕过去。

  「我会死吗?」罗杰脑子满是这个问题,眼前的灰白色变成了黑白色,并且在慢慢变成黑色。脑子像是要爆炸了一样,里面糊成了一团。

  「我不想死!」罗杰咬着牙,大吼一声。

  对,不想死,这世界还有好多女人等着我去干,还有好多金银财宝等着我去收刮,海帝斯还答应让我做他的神使,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我怎么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去。绝对不可以啊!

  强大的求生欲望让罗杰的脑子瞬间清醒,他感觉到那颗在脑海中已经黯淡无光的白星又再次绽放光芒,不,这光芒,比之前更耀眼十倍,一百倍。

  罗杰左眼绽放出一阵耀眼的金光,比阳光更强烈的光芒让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等到他们恢复视力时,一个崭新的罗杰已出现在他们眼前。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他悬浮在半空中,左眼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他身旁环绕的金色光芒形成了一个约有五米高的巨大虚影,海帝斯佣兵团的人见过,那是刻在团徽上的海帝斯神像!虚影拿着双手重剑立在地面上,动作与罗杰完全同步,就连那睥睨一切的神情也一模一样。

  罗杰没有动,因为他很错愕,在他的脑海中,居然回响着海帝斯那沉如洪钟的声音:「勇气,乃守护之剑,乃守护之盾。小子,给这些卑微的凡人好好展示一下守护之瞳的第二阶段吧!」

  被震退的鬼蛾女经历了一阵错愕之后已经反应过来,它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只亡灵生物的脑中只有杀戮,进食和产卵,它挥舞着虫爪就又再次扑上来。

  罗杰握着剑高抬双手,迎着那鬼蛾女的爪子,轻描淡写地一劈。就这么一剑,金色的光芒像砍进黄油的烙铁,像切进豆腐的刀子,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怪物劈成了两半。鬼蛾女的虫爪依然在不甘地挥舞着,但是它的身体很实在,「碰碰」两声,伴着两团恶心的脓液倒在地上。

  结束了。

  浮在半空中的罗杰心里一松,于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身周的金光顿时消散无形,身体也迅速坠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人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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