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第二天下午我乘飞机到了泰国。我已经与沙吉将军联络上了,沙吉也肯跟我见面,只是他没有派人来接我,只告诉了我一个五星酒店的地址,让我到酒店见他。

  到了酒店,我被引导到一个庞大的会议室,开门进去后,见到里面站站坐坐的约有十数人,相信是沙吉的保镖。当中一张大梳化坐着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四十不到,国字脸,双目有神,样子看上去应该十分精明。

  在他身旁另一张梳化坐着两个人,却是我的熟人,正是进哥和媚姐。我知道进哥已先我两日到了见沙吉,只是没料到他们还在。不过沙吉既然肯见我,相信他和进哥还没有谈好。

  沙吉站起来与我握手,用十分标准的国语对我说道:「你就是金坚吗?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用国语回道:「我也没想到沙吉将军的中文说得这么好。」

  沙吉哈哈一笑,说道:「我是泰国人,但我祖父母是华侨,他们自小跟我说国语。」

  随即对我道:「你在电话里说你是洪英社的金坚,但你们洪英社两日前已派了人过来,与我谈代理权的事了。」说着指一指进哥。

  我对进哥和媚姐点头,说道:「进哥,媚姐,你们到得比我早。」进哥含笑点头,却不说话,媚姐也没有说话。

  沙吉接着道:「你们洪英有必要派两个代表过来吗?」

  我摇头道:「沙吉将军,我虽然是洪英的人,但我这次来不是代表洪英争这个代理权的。」

  沙吉点头道:「对了,昨天东青的邦少也打过电话来,说你会来,你是为东青争的吧?」

  听到这里,进哥露出一点吃惊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媚姐更已骂了出来:「吃里扒外。」

  我还是摇头,说道:「将军,我也不是代表东青的,我是代表自己来争这个代理权的。我希望沙吉将军把这个代理权交给我金坚,不是其它社团。」

  沙吉一愕,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有趣有趣,洪英和东青在香港的势力我都清楚,你在香港有什么势力?」

  我望了进哥一眼,问道:「将军,我可以问一下,进哥代表洪英给你开出什么条件吗?」

  沙吉望向进哥,进哥点点头,沙吉道:「他们答应每年给我买这个数字的货,给这个价钱,你能做到吗?」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将军,我现在不能做到。我可以答应你给同样的价钱,但我现在只能买洪英约三分一的货。」

  沙吉好像很有兴趣的看着我,说道:「那你冯什么跟他们争?冯什么要我把代理权给你?」

  我道:「沙吉将军,你刚才问我,在香港有什么势力?我承认我现在在香港的势力一定不及洪英或东青,但我自信我有的是潜力。要是将军给我两年的时间,我相信两年后我可以每月买超过洪英一倍的货。」

  沙吉微笑道:「我凭什么可以相信你?」

  我道:「将军既然肯见我,对我的背景一定查得清楚。我刚开始跟察猜买货的时候,买的数字也没有傅浩多,但一年后我能够入的货已比傅浩的多了百份之五十。我有能力不断发展我的业务,而且发展的比别人快,这就是我的长处。」

  沙吉微笑道:「很好,你这人够胆识。」

  转头望着进哥,说道:「进哥,听说金坚是你带他出身的,你的眼光不错啊。」

  进哥微微一笑,说道:「阿坚的确是很出色的人才。」

  沙吉望了我一眼,又望了进哥一眼,又看了媚姐一眼,甚有兴味的笑道:「昨天进哥除了答应买这个数字的货和出这个价钱外,还让我尝到了香港美女的滋味。」

  转头对我道:「你呢?你带了什么手信给我?」

  我笑道:「沙吉将军,媚姐虽然美貌,但我相信将军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这么大生意的决定的。要是将军是这么简单就可摆布的人,那我今天算是来错了。」

  沙吉哈哈大笑,对我说道:「说得好,说得好,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任人唬弄,但我也不可能听了别人的一番大话就当真了。你刚才说什么两年后入货量比洪英多两倍,难道就可以保证吗?岂非也是一句空话?」

  我无言以对,我刚才说的除了自己的信心外,的确没有任何保证。

  沙吉想了一会,说道:「进哥,金坚,你们给我一晚时间考虑一下。」

  对我道:「我为你预备了房间,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明天给你答案。」

  到了五星酒店的豪华套房,我略为梳洗了一下,躺在床上思考。这一次我的确没有什么条件可以赢得了进哥,毕竟只凭空口说大话,这个将军不是傻的,不会就这样信了我的说话。但这也没办法,这是我翻身的一个大好机会,我总是要试一下。至少沙吉没有立时拒绝我,这说明我还有机会。

  但在与沙吉的整个对话过程中,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进哥极少说话,但却显得胸有成竹。进哥谨慎深沉,别人很难猜到他的想法,但我认识进哥那么久,知道他从不打无把握的仗。看他今天的表现,他应该还留有一手后着,而他对这一手十分有信心。

  第二天早上,重新回到昨天的大厅,进哥和媚姐已在吃早点,沙吉对我一摆手,让我坐下,说道:「先吃早点,代理权的事我们吃完了再谈。」

  我一笑坐下,待我和进哥都吃完了早餐,沙吉对进哥道:「洪英在香港的确很有实力,这个我是信得过的。」

  转头对我道:「但我也很喜欢阿坚你。你有胆色,有魄力,敢以个人身份向我提出做代理人,我也相信你对我说的,两年后入货翻倍的话,你是有机会做到的。」

  沙吉接道:「我本来决定不了到底把代理权给你们哪一方的,但昨晚一位美女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我会让这位美女决定,到底把代理权交给谁。」

  我心头一震,难道进哥除了媚姐之外,还有其他的美女,可以引诱得了这个将军?眼看进哥脸上豪不在乎的神情,我知道我昨晚的猜测不错,沙吉口中的这位美女,就是进哥的后着。

  我感到口中干涩,问道:「到底是什么美女能够入得了将军的法眼?」

  跟着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娇美声音道:「是我。」

  我心头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眼前一张绝色的面孔,胜雪的肌肤,凤眼樱咀,唇红齿白,艳光照人,最难得的却是那一种绝代的风华,在我见过的女人中无人可及,正是雅雯。

  我问道:「雅雯,你怎会到来这里的?」

  雅雯一笑,走到进哥身边,说道:「是进哥叫我来的 .我昨天晚上才到,进哥还让我去见了将军。」

  我明白雅雯的意思,心头一阵伤心,总是伤害到她了。突然我想到高飞对我说的话。他说,李永权当时很喜欢一个在进哥夜总会工作的女郎,但那女郎不喜欢李永权,只喜欢进哥。我当时就觉得有点怀疑,现在更是可以肯定,高飞口中的那女郎就是雅雯了。

  我终于明白过来,伤心的道:「雅雯,你留在我身边,是进哥叫你这样做的吗?」

  雅雯点头道:「不错,当初是进哥叫我留在你身边。你知道,进哥在他重用的人身边,都要插一个眼线。」

  我摇头不语,望向沙吉道:「将军的决定是怎样?」

  沙吉微笑看着雅雯,说道:「我昨天领教了沈小姐的手段,十分欣赏,今天这里一切都是沈小姐作主。沈小姐说怎样就是怎样,沈小姐说代理权交给谁就交给谁。」

  雅雯朝沙吉一笑,说道:「多谢将军了。」

  转头向进哥道:「进哥你怎么看?」

  进哥向雅雯一笑,说道:「雯,既然将军这样说了,我一切尊重你的决定。」

  雅雯摇头笑道:「这个代理权进哥当然是志在必得了。」

  转头望向我,说道:「只是进哥想怎么处置阿坚?」

  进哥还是微笑道:「雯,一切由你决定。」

  雅雯走到我身前,还是那绝代的风华,这时脸上的笑容更见灿烂,那一种媚态绝对是颠倒众生。雅雯看着我,话却是对进哥说的:「我知道进哥一向的做法,对你有威胁的人,你是不会放过他的,对吗进哥?」

  进哥叹了口气,说道:「雯,我知道阿坚对你不错,你要是不忍心的话,我今天可以放过他。」

  雅雯微微一笑,说道:「进哥不想留的人,我怎么会留呢?」

  向将军一伸手,将军从他手下身旁接过了一把手枪,递给了雅雯,雅雯把枪指着我,说道:「坚,你现在已经是进哥的心腹大患了,你知道吗?」

  我心头一阵哀伤,定定的瞧着雅雯,说道:「雅雯,死在你手上我绝对无怨。其它的我也不说了,只是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进哥,他不是真心爱你的,你自己小心保护自己。」

  雅雯眼角有一抹不易看到的泪光,突然转头对进哥笑道:「进哥,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为你做了,但我也想进哥为我做一件事。」

  进哥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雯,你说吧,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人,你要我做什么事?」

  雅雯把枪递到进哥手上,眼睛望着媚姐,微笑道:「我也很喜欢进哥,但进哥你也知道,女人都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的。我看着媚姐总是在进哥身边,心里有点妒忌。」

  媚姐明白了雅雯的意思,脸色一变,说道:「阿雯!」跟着看到进哥转过身来,媚姐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进哥,说道:「进哥,你不会真的…」

  进哥不语,只用手枪指着媚姐,转头向雅雯说道:「雯,你真的要我这样做吗?」

  雅雯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以前跟媚姐的交情很不错,只是你也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我要进哥用行动证明一切。」

  进哥点点头,毫无犹豫的扣下了板机。

  却听格的一声,手枪里没有子弹射出来。进哥一愕,雅雯却微微一笑,说道:「进哥,我只是试试你的,只是要你向我证明一件事。媚姐一直对我不错,我哪里肯让媚姐死。」

  进哥一笑,说道:「我就知道雯你是最善良的,你现在试出来了,我心里就只有你。」

  雅雯走到媚姐身边,对媚姐道:「我刚才这样做是试探进哥的,结果是试出来了。进哥认为这证明他对我的真心,媚姐你看呢?你觉得这证明了进哥什么?」

  媚姐没有答话,眼眶里早已满是泪水,牙齿咬着下唇不言语,一脸绝望的看着进哥。

  雅雯叹了口气,说道:「媚姐,相信进哥一定也常常跟你说,你是他唯一所爱的女人吧?你刚才看到进哥对他唯一所爱的女人毫不犹豫的开枪,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进哥不说话,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现在看起来已有点勉强了。

  雅雯又一笑,说道:「媚姐你知道吗?进哥以前也一直跟我说,他最爱的女人是我,只不过因为不同的原因,他要与其他女人睡觉,又要与其他女人敷衍,所以才与其他女人走在一起。」

  雅雯说到这里,媚姐眼里己满是泪水,雅雯也是语音哽咽:「媚姐,进哥说他爱你,却不断的要你与别的男人睡觉。爱一个人会这样吗?」

  雅雯走到我身边,满脸温柔的看着我:「媚姐,进哥为了他自己的成功,让你与别人睡,也让我与别人睡。但阿坚呢,就算我自己要求要来这儿,阿坚也不肯。你若是我,这两个男人你会挑哪一个?」

  我心头终于轻松下来:「雅雯,原来你还是清醒的。」

  雅雯情深的看着我:「我清醒很久了。」

  她又走到媚姐身边,说道:「媚姐,以前我在凤凰做的时候,你对我不错,我一直很感激。我知道你也是被进哥骗了很久,只是这人真的不值得你爱。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还有那个叫真真的女孩。我们都曾经深深的爱着进哥,但结果是怎样?」

  雅雯看了进哥一眼:「在进哥眼中,任何一个女人都只是他的工具,你明白吗?」

  雅雯再向将军伸手,将军又递给她一把枪。这次雅雯却把枪递给媚姐,对媚姐道:「这枪里面有一颗子弹,你与进哥两人,我可以放过一个。若你杀了进哥,我放你走,若你自杀的话,我今天就放过进哥。」

  雅雯看了媚姐一眼,说道:「进哥这样待你,若你还死心塌地的爱他,肯为他而牺牲自己的话,」雅雯轻叹了一声:「那你一定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

  媚姐握枪的手在震抖,看看雅雯,又看看进哥,进哥却没有说话,脸上仍是那一副淡淡的,仿似对任何人都漠不在乎的浅笑。媚姐脸上突然露出一股强烈的恨意,把枪指向进哥,『砰』的一声开了一枪。

  那一枪打在进哥的胸口,但没有打在心脏。进哥无力的躺在地下,中枪处不停在流血。进哥脸上的笑容仍在,他看着雅雯,眼睛里有一股奇怪的神色。

  雅雯走到进哥身边,轻叹道:「你当每一个女人都是你的工具,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人,你认为她们都会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但结果你却死在一个曾经深深爱你的女人手上。」

  我有点感伤的走到进哥身旁,心头有点不忍。其实我并没有要杀死进哥的意思,毕竟我是进哥一手提携出身的,但看雅雯的神情,我知道她今天一定要进哥死。

  进哥无力的看着我,脸上的微笑有讽刺的味道:「我对你说过,你会死在女人手上,谁知道我也是死在女人手上的。」

  转头望向雅雯:「我还是高估了你对我的爱,我以为你什么都愿为我做的。」

  雅雯走到进哥身旁,声音里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恨意:「进哥,我真的曾经十分的深爱你。那时我为了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的,你就算叫我与贵利荣睡觉,我也会听你的…」说到这里,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但你为了怕我不愿,竟然教贵利荣强奸我,还教他用我妹妹来威胁我,你对我的伤害太大了。」

  我身子一震,原来是进哥教贵利荣强奸雅雯的,难怪雅雯这么恨他。

  进哥脸上终于失去了笑容:「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雅雯眼里也满是泪水,还有深切的哀伤:「这件事我是早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她顿了一顿,似在强忍着泪水,喉头哽咽了半晌,这才艰难的道:「在我被贵利荣强奸的那一天,我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进哥身子一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那…那个婴孩…」

  雅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没了,就是在我被贵利荣强奸的时候失去的。你…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

  进哥脸上终于露出了懊悔的神色,抬头望天,生命的气色不断在减退,喃喃的道:「原来这样,原来这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雅雯看着进哥的尸体叹了一口气,我心内也感触万分。进哥一世豪杰,可惜他对女人太绝情,他可能认为这才是他的优点,但人完全无情的话,那便不会有快乐了。我相信进哥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他内心却并不快乐。

  雅雯转向沙吉,对他道:「多谢将军的配合。」

  沙吉一笑,说道:「没关系,能为沈小姐这样漂亮的女人服务,我也很荣幸。」

  沙吉望了我一眼,说道:「金坚,你的确很有本事,能让这样的女人为你死心塌地。香港的代理权便交给你,你多留一日,我们好好谈一下合作的事宜吧。」

  我点点头,心下却有点戚戚,不知道说什么。雅雯为了我,却牺牲了自己,我情愿没有得到这个代理权。

  雅雯看出了我的忧虑,凑嘴到我耳边道:「没有发生你想像的那件事,我一会再对你说。」

  我心头一阵轻松,只是我却奇怪,若雅雯没有与沙吉睡觉,沙吉怎么肯这样帮忙?但我知道雅雯不会骗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雅雯走到媚姐身边,在媚姐耳畔说了几句话,媚姐先是低头,跟着看了我一眼,又再低头思考,雅雯又在媚姐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回来对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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