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趣

  时间已经是夜里八点,秦绝珩面色冰冷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赵绩理专有的铃声才终于响了起来。秦绝珩几乎是立刻便接起了电话,她屏住了呼吸静默片刻,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对那头问道:“你在哪里?”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秦绝珩听着那头嘈杂的声音,额角都跳了跳。

  这分明是酒吧里才有的喧嚣,可是赵绩理这样一个向来正经乖巧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逃课半天跑去酒吧?

  秦绝珩继续质问着:“赵绩理,你在哪里?”

  先入耳的是一串轻笑。那笑声里仿佛含着十分快意,清脆又澄澈,是秦绝珩许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赵绩理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她回想起了那个昏黑的、漂浮着提琴曲音的夜,想起了那个夜里她第一次仓皇而又错误的逃避。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开始。

  秦绝珩为赵绩理的这一阵笑而感到了无边的恍惚,直到赵绩理略有些飘的声音传来。

  “姨姨想我了吗?”

  她的声音仿佛含着十分愉悦,但那愉悦扭曲又病态,让秦绝珩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赵绩理,你在做什么?”秦绝珩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磕了药,一阵惊慌的忧虑袭上了心头:“你在哪里!?你要是敢再做什么出格事,我……”

  “你就怎么样?”赵绩理笑着趴在桌面上,指尖拨弄着眼前空了的酒瓶,将细长的瓶口一下下点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而有规律的响声:“你想让我怎么样呢?姨姨?”

  “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偏不。”赵绩理恣意地笑着,清泠泠的笑声从电话那头灼痛了秦绝珩的耳根:“我偏不,我就不。”

  赵绩理拍开了乔凛递酒的手,向后重重倒在了沙发椅上,笑得眉眼弯弯,是足以俘获任何见者的绝好姿色:“但姨姨你不要担心哦,我马上就回来了。”

  她说完便将手机移开了耳边,果断地按下了结束通话,丝毫不管秦绝珩的反应。

  乔凛也有些不清醒,见她挂了电话,便趴在桌面上给她递了最后一杯酒。

  “来来来,喝完我们走。”乔凛口齿有些不清晰,手中的酒也洒了一些在赵绩理白皙的手腕上,但赵绩理丝毫也不在意,接过来便喝了下去,两个人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乔凛挥手和酒吧老板道了别,也不知道是赊账还是免单,两个人就这样直接走出了酒吧门口。

  “你看,我还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回去呢。”赵绩理感受到了酒吧外的夜风,神志回复了几分清醒,摇了摇手里又关了机的手机,笑着对乔凛说。

  “真想不到我璧姐居然喜欢那个老禽兽。”乔凛嘀咕着,啧啧摇头:“可惜了我璧姐。啊,不。可惜了我。没有璧姐,我以后怎么办啊!”

  乔凛苦恼地靠在了路边的灯柱上,拨了拨手链,黑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

  “喂,”赵绩理猛地伸手抓住了乔凛的手指,“这个指甲,哪儿做的。”

  “你感兴趣啊。”乔凛喝多了,口齿有些不清,笑嘻嘻地反握住了赵绩理的手:“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呸你娘的秦家人,害我璧姐。”

  乔凛确实是喝多了,忽然间就开始骂人。赵绩理皱了皱眉,嘁了一声:“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嗯?别啊,别。”乔凛迷迷瞪瞪的,说出来的话不经大脑,却到底也看得出来赵绩理脸色不对:“我没骂你,行不行小祖宗?我再问你个事啊,哎,别走啊。”

  赵绩理被乔凛抓住了背包带,皱着眉停了下来。

  “什么事?”她将刮擦在脸颊上的柔软发丝拨到耳后,迎着路灯熹微的光线看向了乔凛。

  “明天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乔凛上上下下盯着赵绩理打量了片刻,挑挑眉凑近她问道,“你来不来?”

  赵绩理冷冷地看着乔凛,半晌后毫不留情地答道:“乔凛,你很粗俗,我不喜欢你。”

  听到这个答案的乔凛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暴躁地答道:“我靠,谁喜欢你?你他娘以为我喜欢你吗?我只喜欢我璧姐,求求你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

  赵绩理抱臂看着她跳脚,似信非信地发出了一声:“——哦?”

  “哦?哦!?哦你妈啊?”乔凛最讨厌人阴阳怪气,立刻就暴跳如雷:“要不是看你有点意思,谁稀罕跟你这种驴踢了的脾气玩?早就听璧姐说你们秦家人都是疯子,我他娘就算是粗俗死,也不想变成你们这幅阴阳怪气的傻x 样!”

  乔凛看着赵绩理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完全黑了下来,心里也不好受。

  赵绩理还没等乔凛骂完,就立刻转身快步朝路边走开,乔凛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哎。我错了好不好?”乔凛心不甘情不愿地绕到了赵绩理身前,啧了一声:“我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当真?其实你挺有意思的,我喜欢和你一起玩。明天我带你去好地方,你去不去?”

  赵绩理冷哼了一声:“不去。”

  乔凛看透了赵绩理的口是心非,好笑地挥手:“行吧,明天再问你。那个,有人来接你吗?”

  “没有。”赵绩理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将近晚间九点,她恍惚地回头想了想这整个下午和晚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却发觉自己居然是真的荒废了这整整小半天。

  无趣又好笑的情绪蔓延了开来,赵绩理微微摇了摇头,却见面前从酒吧后巷里疾驶出了两摩托,又疾停在了自己面前。

  “……”赵绩理看着乔凛单腿撑在地上的模样,心里急聚起了一股气。

  “乔凛,你知道你这是未成年酒驾吗!?”赵绩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却居然还是抬腿坐了上去,场面矛盾得令乔凛直接笑出了声。

  “你怕死啊?”乔凛握紧了把手,嘁了一声。

  赵绩理不出意外的并没有搭理她,夜晚的风一时随着车速提升而在耳边呼啸,赵绩理带着几分微醺,眼神迷离地穿过乔凛肩头看向前方。

  “你不想回去吧。”乔凛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回了前路,慢悠悠问了一句。

  “不想。”赵绩理有些醉了,说话也变得爽快了许多:“我讨厌她。”

  “我也讨厌她!哎那个神经病。”乔凛颇有微词地附和着:“对我璧姐做出那种事!”

  “关你什么事?谁准你骂她神经病了?她做什么了?你有没有脑子就学我说话?”赵绩理脾气来得很快,一句句的质问将乔凛呛得一愣一愣。

  “……”乔凛张嘴想要骂人,又怕在这夜里飞驰的摩托车上赵绩理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我讨厌她有我的理由,”赵绩理冷哼了一声,双手撑在后座上,迎着夜风微微眯着眼,“但你们没有资格讨厌她,你们都是些蠢货。”

  “???”乔凛想要骂人的冲动已经浮到了嗓子眼,几句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几遭,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赵绩理这个人太好看,脾气虽然差,但又是一等一的吸引人,一举一动总能给人带来快慰的趣意。乔凛深知这样的人有多么难得,也知道一旦赵绩理卸下防备、真心将自己视为朋友时,这段友情会变得多么有趣。

  所以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骂出口的话,吃吃地笑了几声。。

  赵绩理住的这块地方乔凛倒是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这一路也就并不弯绕。

  十点不到,赵绩理便回到了大门口。一进门便是灯火通明,玄关的灯光将赵绩理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尽管状态微醺,赵绩理还是习惯性地将换下来的鞋整齐地放在了玄关边,才翘了翘唇角,笑着朝里走去。

  “姨姨晚上好啊。”赵绩理一手提着单肩包,一手朝沙发上面色冰冷的秦绝珩挥了挥:“我回来啦。”

  赵绩理的笑很张扬,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身姿已经开始成型,面貌也渐渐从青稚开始走向成熟。秦绝珩看着赵绩理微绯的面色,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醉了,否则也绝不可能一反常态地朝自己这样笑。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色几乎冷到了冰点,走到了赵绩理面前,伸手捏住了她下颌。

  “你去喝酒了?”秦绝珩指尖抑制不住地用了力气,将赵绩理掐得有些生疼。

  “嗯?嗯。”赵绩理没所谓地轻飘飘答道,迎着光和秦绝珩对视着。

  “你知道你还没有成年吗?你疯了吗?我告诉你多少遍,外面很乱,你生得本来就模样好,到了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秦绝珩白皙的脸色也渐渐浮上了血气,逆着光看时,睫毛纤长五官含冰,却依旧带着萦绕难散的风流妩色。

  赵绩理看着眼前人含怒的眼神,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啊,但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那么早回来看着你,你又知道吗?”

  赵绩理语调里的挑衅和嘲讽成功激怒了秦绝珩,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抄起桌边放着的茶水便全部泼在了赵绩理脸上。

  “我看你是醉疯了,赵绩理。不想见到我就滚。你是以为我脾气好到会一直容忍你吗?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死在外面,对我秦绝珩也没有一丝影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绩理被这冰凉的茶水泼得懵了几秒,水珠狼狈地从下巴尖滑落。

  秦绝珩怒火攻心,此刻完全是口不择言,但赵绩理却全部都听进了心里,她从喉间发出了一串冷笑声,摇着头朝另一边后退着。

  “我是什么东西?姨姨,我也想问你,我是个什么东西?”

  赵绩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猛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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