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男女之间的胜负,就在一个“得”字。

  得到了,就不感觉新鲜了,随时可以放弃不要——所以青楼女子用情多苦,而辗转风尘的如梦郎君,则不得不薄幸耳。这名女子深谙此理。这样若有似无的淡然,可以帮助男人加倍回味适才的荒唐缠绵,让她在他们眼里始终如新,还没踏出香闺,便已开始盘算下一次的会面,如何才能够讨得佳人欢心,再续合体之缘……——莫卿莫卿,不愧是疾驶城魁首天香楼的头号红伶。

  兆泷宽心中喝了声采,益发觉得能采此名花,果然不枉三个月的心血,不觉抚掌大笑:“有你这句话,我岂能再耽于女色?为了将卿卿迎娶过门、长相厮守,我自当发愤图喔,在大陆中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你且等我。”

  莫卿是疾驶城第一名妓,艳名遍传五方,就算世家公子亲来,为搏红颜青睐,也万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此举简直是天香开楼的头一遭,大出她的意料,莫卿抬头微怔,见兆泷宽眼中光芒闪动,忽然会过意来。

  这人与我一样,也是个明白人。她淡然一笑,端坐整襟,纤纤十指按上琴弦。

  “如此甚好。卿卿便以这曲《风雷引》为公子爷送行,愿公子爷鸿图大展,早日功成名就。待公子爷重来小阁,我再为公子爷弹一曲《山水绿》”

  疾驶城大笑出门,绣牖掩上之际,门缝里已传来慷慨激昂的铮錝疾响。

  “《山水绿》么?在床上叫得这么浪的小骚蹄子,居然也懂得什么是名利不羁的高远志向?真是有意思的姑娘。”

  兆泷宽神清气爽,绕着胳膊缓步下楼,沿路打赏了每个问安的婢仆,到花厅叫了桌酒菜,怡然斟饮。嫖完女人就马上离开,是最差劲的嫖客。也不想想为了让你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享受,得花多少的人力排场?光靠那点渡夜资,下回你还想不想再有个粉光致致、美人横陈的销金窝?

  他每回进天香楼,不花完五百个金币绝不离开。如果不是昨天留宿时将仆人家将全遣回庄里,照惯例还得多摆上几桌。

  吃喝一阵,忽然一名龟奴跑进厅里咬耳朵,众婢仆听得神情踊跃,纷纷跟出去瞧热闹。

  兆泷宽随手揪了个熟识的:“怎么回事?外头有大象在干老鼠么?”

  龟奴赶紧陪笑:“四爷说笑啦。听说对门茶悦坊里来了拨武士,抓着卖唱郑老头的闺女不放,说要剥光了瞧瞧,这会儿正褪了鞋袜咧!”

  “郑老头?哪个郑老头?”

  “年前死了的那个。闺女还带着孝!身子骨水嫩水嫩的,看得人怪心痒。”

  “我想起来啦。”

  兆泷宽恍然击掌,面色一沉,忍不住低啐:“他妈的!你们平常看的女人还不够?狗日的看到孝女身上去啦?”

  众龟奴被他瞪得头皮发麻,淫笑都僵在脸上,总算有个机灵的接话:“这事我们管不着,也只有四爷您能管了。那帮人,还真是缺德啊!”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劫兆都有些臊了,笑骂:“一帮狗腿!上庄里找我三哥来,我独个儿可不济事。”

  “哪能啊?四爷您一去,那些个宵小风行草偃,全倒地上啦。三爷来了没场面,谁能担待?”

  “去你妈的!‘风行草偃’是这么用的么?去去去——”

  兆泷宽束紧腰带,扶剑起身,随手掸去衣摆尘土,大步踏出花厅,直奔对面的茶悦坊。

  众人兆泷宽劫四少爷仗剑而来,纷纷让出道路,交头接耳:“兆家四爷来啦!兆家四爷来啦……”

  从天香楼的洞门廊庑一路传上大街。

  他越走越起劲,纵身越过茶悦坊的高槛,左手跨着剑柄,环视堂内:茶客早已走得干干净净,只剩边角零星几桌有人,居间四条汉子围着饭桌,桌上摁倒一名娇小的白衣少女,不住挣扎哀告,衣带似被扯开,鞋袜散落,裸着一双趾敛踝圆的晶莹小脚,软弱无力的凌空踢动着。

  “住手!”

  大汉们闻声转头,八只粗茸茸的大手仍不干不净的在少女身上摸索取乐。

  “我数到三。再不放下那位姑娘,你们每人要留下一手一脚。”

  兆泷宽手按剑柄,目光炯炯,刹时竟有种利刃掼出之感。

  四人心中突的一跳,不约而同停下手脚。

  桌上的姑娘没了禁制,抓着衣襟夺路奔逃,一溜烟到了劫兆背后。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大眼水灵灵的,身子虽未长成,但胸口已见浑圆隆起,撑得月牙白的棉布小衣高低起伏,形状温润绵致,犹如一对可爱的玉兔。

  兆泷宽比她高了半截,居高临下,见她衣襟开散,裸露出粉嫩的肩颈肌肤,胸前小丘贲起,裹入棉布小衣,虽不甚丰盈,却依稀挤出一抹细嫩雪白的乳沟,看得他怦然心动,暗忖:“没想到这样稚龄的少女,身子竟也别有风情。”

  少女不明所以,揪紧衣角、簌簌颤抖,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瓶……瓶儿。”

  “我叫兆泷宽。”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潇洒一笑,“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害不了你。”

  卖唱少女郑瓶儿怯生生抬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晕红双颊,加倍显出裸肩胸口的肌肤白腻已极,隐隐浮露青筋,竟是微带透明。

  “你们四个!”

  兆泷宽一挥袍袖,威风凛凛:“放下兵刃,恭恭敬敬跟这位姑娘磕四个响头,日落之前滚出疾驶城,永远不许再进一步。一一照办,可保四肢完全,狗命平安;要不,便是与我疾驶城为敌,后果自负!”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极是古怪。——通常到了这时候,对方应该赶紧低头赔罪,说几句场面话,乖乖夹着尾巴,飞也似的逃离现场。至于出不出城、再不再来,坦白说谁有闲工夫理?大家一翻两瞪眼,心里明白就好。

  兆泷宽怀疑是不是自己干了整晚虚火太旺,口齿不清,还是遇上了不懂官话的乡巴佬,清清喉咙,提声大叫:“我乃是兆家的四公子兆泷宽!几位若与我兆家为敌,那便是与疾驶城兆家过不去……”

  兆家现在可是东方世家下属的一个地家族,是东方世家手下十大家族之一,其私人军队达到两万。

  “听见了,四爷。不必这么费劲。”

  为首的那名大汉咧嘴一笑,边说边伸手挠抓裤裆,模样极是粗鄙。

  “未与四爷先叙,实是我等之失,在下司空度,外号叫‘过隙白驹’,这几位是在下的结义手足:‘而冠沐猴’平白衣、‘冯河暴虎’何言勇,最末一位则是‘充栋汗牛’古不化。四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始知不如闻名;少时多有得罪,还请四爷原宥则个。”

  这人说话斯文时,行止便极其低劣,一旦说起难听话来,举手投足又变得恭敬有礼。兆泷宽听他说得不伦不类,一时无语,省起自己只顾欣赏瓶儿衣里春光,还未仔细打量过对手。

  “司空度这个名字好熟……咦,我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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