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躺好,南成宰已经拎着装满水的烧水壶走回了房子,见我换了个姿势,小妍在我身边弄着大衣,赶紧接过小妍手里的炉钩子,把炉子上面一圈一圈的炉盖子掀开,把水壶坐到炉子上,转头问:「怎么了?是不是他耍花样?」

  小妍笑着摇头说:「没事,他挺老实的,我帮他脱了外套。」

  南成宰身后朴老头也回到了房间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我说:「这人不能这样趟地上,我去找急救箱,电台在这屋里,南警官你看看赶紧和医院联系,让他们尽快派救护车来吧。」

  朴老头指的是进门左边的房间,他自己则快步进了右边的房间里。

  南成宰迟疑了一下,跟着走进了左边的房间,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看来是有了什么主意。

  「是不是现在好多了?你要是疼就哼哼两声,要是憋着,会越来越难受的。」小妍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烤着火,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眯着眼睛享受温暖的炉火,暖暖的炉火让小妍的面色逐渐恢复成白里透红的正常颜色,她身上的白色高领毛衣虽然满是血迹和污泥,不过在炉火的炙烤下,渐渐干燥起来。

  朴老头从房间里取出来一个急救箱,撕开封条,翻开盖子朝里面仔细看了一下,眉头皱起来问小妍:「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用的我也不懂呀。」

  小妍面露难色说:「我只知道碘伏能消炎杀菌,别的我也不懂,成宰哥好像懂一些,等他过来弄吧。」

  朴老头点点头站起身,朝南成宰那边的房间张望,问:「怎么样?联系上没有?」

  「朴大爷,电台是坏的,根本无法接收和发送任何信号呀。」房间里南成宰回答。

  朴老头一脸疑惑地朝房间里走,一边嘟囔:「不会呀,我入冬前都是拾掇的好好的才走的呀,怎么会不管用呢?你是不是不会用呀?」

  房间里的情况我看不到,不过那房间的门开着,我倒是很清楚能听到里面两个人的说话和微弱的通讯设备所产生的电流声。

  「我知道怎么用,机器本身是没问题的,我觉得是你的天线出问题了。」南成宰的声音。

  「嗯……有可能是这一冬天没来,天线被鸟碰了吧。」朴老头有些犹豫的声音。

  「你确定之前都是能用的对吧?」南成宰问。

  「是啊,我每天要和水库那边报告的,肯定是能用的呀。」

  「我上房顶看看天线去……」

  「先别急了,反正也是这么晚了,我去找梯子上去看天线,我找到了急救箱,我和那丫头都不懂,你先给那个小伙子处理一下吧,我看他太难受了,真看不下去呀。」朴老头的话听起来还是蛮贴心的,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

  「哎呀,怎么能让你这么大年纪爬那么高上房顶呢?」

  「没事,你们不在我也要自己上去呀!」朴老头蛮不在乎地回答他。

  两个人的脚步声,很快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南成宰皱着眉,走到我身边,在急救箱里翻了翻,有些惊喜地说:「有碘伏,有缝合线,有绷带,而且这里还有一些口服的抗生素!」

  可是他又看看我的嘴吧,皱起眉说:「他这样子也不能用口服药,我也不知道这些口服类的药能不能用静脉注射的方法给他用。」

  小妍接过他手里的碘伏药瓶说:「就算能注射,你会打针呀?」

  南成宰苦笑了一下说:「为了救命,不会都要试一下呀。」

  「你打算怎么办?」小妍看着南成宰好奇的问。

  「你帮我找找看,有没有细盐,最好找个玻璃杯,用开水烫一烫。」南成宰把装着抗生素的药盒抽出来两粒胶囊,放在一旁。

  小妍起身朝炉子后面的窗台旁走过去,那边有个碗架,里面有些锅碗瓢盆什么的,她找了个瓷杯子,又找到了半袋精盐。

  炉子上的水壶已经开始冒出一股水蒸气,能听到壶里面的水沸腾起来,南成宰接过瓷杯子,用热水仔细地把杯子和杯子盖一起清洗干净,小心地在杯子里装了些开水,皱着眉,轻轻用指尖捏了点盐放进杯子,盖上盖子后马上让小妍端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放好,然后和小妍一起,小心地用碘伏帮我清洗起伤口。

  之前敷在我脸上的草药已经是半凝固状态了,很黏,用碘伏清理的时候伤口无可避免地开始疼痛起来。

  不过这次我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哀嚎,倒也算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我知道我只要能坚持到伤口全面被清理干净,我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增加很多。

  这个南成宰还真的让人有些难以琢磨了。

  我是被他伤成这个样子的,可是看他现在认真地救我的样子又好像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让我实在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把我外面的皮肤都清理好,又试着用手托着我的下巴,小心地用棉签蘸着碘伏药水把我的口腔里也清理了一番。

  嘴巴里面的清理过程更疼,疼的我直哆嗦。

  「我必须要帮你的伤口进行缝合,会很疼,你要坚持一下。」南成宰从急救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透明小塑料袋,里面果然是两支半圆形的缝合针和一段褐色的细线。

  这些急救用品都是我们国产的,上面都是中国字,我不知道南成宰之前是否用过这些东西,不过看着他熟练地摆弄这些东西,我甚至开始觉得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军人,更像是个认真救人的外科医生。

  朴老头已经回来了,脸上带着一股惊恐看着南成宰和小妍给我处理伤口,听南成宰说要给我缝合伤口,赶紧问:「是不是太暗了?我去拿台灯和手电过来。」

  南成宰点点头,用碘伏仔细地把缝合针线擦抹一番,等朴老头取来灯具,把我的脸照的明亮起来。

  小妍帮他撬开了我的嘴巴,在我杀猪一般的哀嚎中,他迅速在我残留的舌根伤口上面缝合了几针,我右边脸只有一个手指粗的洞,在里面他只缝了一针,左边就惨不忍睹了,他皱着眉说:「这边没法缝,我也不懂怎么缝,先把你的嘴巴里塞满纱布顶住这些烂掉的肉吧,等到了医院让医生处理才行。」

  我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猪,被他在嘴巴里塞满了一堆无菌纱布,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外面的缝合就快了很多,南成宰也像是熟练了很多,左脸外面也一样没法缝合,他只好用纱布块帮我把脸敷满,然后用长绷带把我的嘴巴前后缠了个解释,只留下我的鼻子和眼睛在外面。

  小妍和朴老头全程都是扭脸到另外一边不敢看我的。

  这顿折腾下来,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不光我已经是筋疲力竭了,脸南成宰都是大汗淋漓的。

  那杯盐水已经放凉了,南成宰小心地打开盖子,把那两粒抗生素胶囊拧开,把里面的药末倒进盐水里,用一个棉签把盐水搅拌了一会,用一次性针管抽了满满一管,拉着我的手说:「我不是医生,我不确定这样对你是不是有用,但是现在我更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来,如果你的伤口感染,你一定会死,现在只能冒险试一试,你明白吗?」

  我早被折腾的晕头转向,哪里有力气去回应他,但是,我突然听出他话语间的一个信息。

  他这么努力的救我,根本就是很明确知道我们今晚是不会联系到医院的。

  我明白电台为什么不能工作了。

  看来今天是不可能等来救助人员了,他应该是准备拖一晚时间,明天他会找机会脱身吧。

  容不得我多想,他已经在我手背的血管凸起上用碘伏擦了擦,把针尖小心地扎进了我皮肤下,笨拙地扭转针头找了好一会,才把针扎进我的血管中。

  消毒的碘伏和避免我伤口发炎的抗生素都没有止痛的功能,下午时候他给我外用在伤口上的那种止痛药的药力已经慢慢消失了,现在伤口又被一顿处理,早已开始猛烈地疼痛起来。

  小妍一直在一边,不过处理我伤口时候她完全不敢看,现在我脸上缠满了纱布,她才面露恐慌胆颤颤地问我:「是不是很疼?」

  朴老头叹了口气说:「那还用说!我太知道这种疼了,我年轻时候上山打兔子,被树杈子在头上戳了条口子,缝完针,那晚上给我疼的呦……」他说着,脱下头上泛着一股子酸臭味道的帽子,扒开头发给我们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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