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杨柳青青

  叶飘零行至谷口,忽觉身后有人展开轻功追来,不禁剑眉微蹙,向旁侧身闪开,免得将后背空门让给前面领路的飞鹰卫。

  “叶飘零!”来人是燕逐雪。她高叫一句,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身前,沉声道,“我和你同去。”

  “你去作什么?”叶飘零道,“盯着我,看我是不是又要杀人么?”

  燕逐雪扫一眼飞鹰卫背影,轻声道:“我还要找你师父,此事办妥之前。你死不得。而且,百花阁的事既然确有蹊跷,见到便不能不管。”

  叶飘零瞥她一眼,让出并行通路,不再多言。

  刚出谷口,一个飞鹰卫取出怀中铁哨子,嘘溜溜吹响。转眼间,便有数名同样打扮的飞鹰卫从暗处出现。

  吹哨那人上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应声而来的那几个之中,顿时有两人面色生变,看向叶飘零,沉声怒道:“这不是在怀疑侯爷?简直岂有此理!”

  叶飘零并不接话,只是握剑矗立,静静等待。

  那几个飞鹰卫压低声音讨论一阵,吹哨那个折返回来,抱拳道:“问清地方了,咱们这就去?”

  叶飘零颔首道:“走。”

  燕逐雪扫视一眼左右两旁飞鹰卫充满敌意的目光,握紧剑柄,斜踏一步,挡在叶飘零左肩侧后。

  并没有人动手,飞鹰卫们只是目送他们离去,很快,就又纷纷隐入到附近的山林之中,无影无踪。

  领路的两个飞鹰卫表情始终十分凝重。

  因为杨青的事情一旦做实,必将在江北掀起滔天巨浪。

  本朝皇祖起于草莽,与江湖豪杰关系紧密。如今朝中多方豪族,当年皆是武林世家。

  自江湖起,便更忌惮江湖人。

  明面上虽不禁刀兵,对江湖门派多有退让,以礼相待。但实际上,公门网罗高手如云,五卫十所、各方捕头之外,还有隐龙山庄,监察四方。

  如天道这般暗中勾连的联盟,若是为了江湖争斗还好,一旦牵扯到朝廷中人,必定会惹出无穷祸事。

  更别说,飞鹰卫背后,是和皇族本就关系微妙的袁家。

  所以,便是为了将谣言灭杀于萌发之际,飞鹰卫也要将杨青带去,当堂对质,说个一清二楚。

  离开谷口,飞鹰卫率先展开轻功,疾驰飞奔。

  他们名号中既有飞鹰二字,身法自然极精。二人纵跃起伏,彼此照应落点,一看便训练有素,不是寻常武林中人可比。

  燕逐雪施展开轻功,能稳稳跟上。

  叶飘零落在最后,却只是不掉队而已。

  到数里之外,飞鹰卫还要驻足稍待,等他赶上。

  燕逐雪见那两人眼中略有鄙夷之色,心中不悦,特意稍稍落后,与叶飘零并行,轻声道:“你为何不追?”

  叶飘零一步步稳稳踏出,道:“为何要追?”

  “不追,他们要将你抛下呢?”

  “抛下,便是心里有鬼。”

  “这……”燕逐雪蹙眉道,“你又不是轻功不济,何必叫他们小瞧?”

  “我宁愿世上人人都小瞧我。”叶飘零淡淡道,“小瞧,便会大意。”

  她一怔,“这……”

  他扫一眼燕逐雪身上装扮,道:“我瞧你如此装束,还当你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是从何说起?”她更加不解,英气浓眉蹙拢,险些乱了呼吸。

  叶飘零道:“你出来闯荡江湖,穿这种易脏不易洗的纯白衣裳,头发长长披着,不束不挽,不也是为了让对手轻敌,觉得你是个傻呼呼只要好看的丫头么?”

  她气息一滞,跟着面上一冷,脚下如风,远远追着飞鹰卫去了。

  叶飘零仍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侧耳听着周遭动静。

  他好似只孤身活在山林中与猎人周旋的狼,时刻用眼睛耳朵警惕一切。

  但一路过去,并没有节外生枝。

  在山脚一栋猎人临时落脚的木屋中,他们找到了杨青。

  守在那里的共有两个飞鹰卫,杨青正巧是在门外巡视的那个。

  带路的两个飞鹰卫办事老辣,远远看见并没喊他,而是放慢速度以寻常模样走过去,先是打个招呼,等左右将他退路封死,才一人上前卸掉他的腰刀,一人抽出兵器将他瞬息之间制住,摸出指镣将他双手反锁背后。

  叶飘零赶到,杨青已经叫嚷了几句。

  但其中一个飞鹰卫说出柳织烟这个名字后,杨青骤然一呆,跟着便委顿下来,冷汗涔涔,垂目望着地面,不再言语。

  被押着走出好一段路,杨青才颤声开口道:“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她没落在咱们手里。是那位叶少侠抓住的。你问他吧。”

  杨青立刻转头,盯着叶飘零道:“她……还好么?”

  叶飘零冷冷道:“不好。她背叛师门,害死前辈,已无可救药。”

  杨青咬了咬牙,道:“那全是我叫她做的。她对百花阁极为感恩,所作所为,皆是受我蛊惑。”

  叶飘零目光冷电般一扫,道:“真为她着想,便不该叫她这么做。”

  杨青面皮抽动,最终却只是长长一叹,不再作声。

  回去的路上自然慢了许多,等返回百花阁迎客正厅,已是正午时分。

  一行人迈过门槛,就看到斜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包扎着半边脑袋的柳织烟。

  卫香馨见叶飘零带人回来,暗暗松一口气,高声道:“叶少侠,我已叫柳织烟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讲出。在座各位都是见证。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可就是杨青?”

  杨青望着地上失魂落魄看过来的柳织烟,面上闪过一丝难言痛楚。他缓缓挺直脊背,大声道:“我就是杨青,五字头飞鹰卫。”

  飞鹰卫中,字头之数便是正式佩刀后效命的年份。即是说,去掉练功的时间,杨青的资历仍不算短。

  那两个押他过来的同僚面色铁青,沉声道:“将你知道的,全数交代出来。”

  杨青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柳织烟叹了口气,道:“烟儿,是我……害了你。”

  柳织烟哆哆嗦嗦摇了摇头,颤声道:“好郎君,你若真的……还怜惜我,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吧。张七……已经死了。我师叔答允,只要能交代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便放我……一条生路。”

  “张七已死?”杨青吃了一惊。

  卫香馨道:“不错。张七爷非要硬闯,叶少侠不屑天道恃强凌弱,出手相助。他的尸首,就在隔壁房中。”

  杨青阴沉着脸道:“百花阁连天道的人,也敢杀了?”

  叶飘零道:“是我杀的。如意楼,凶煞堂,叶飘零。与百花阁,没有半点干系。此地若还有天道的人,就好好记住。你们该找谁报仇。”

  “如意楼……如意楼……”杨青喃喃念了几句,忽然大笑,“哈哈哈,真是滑稽。天道苦心谋划,就是想将罪责丢给如意楼来承担。哪知道,你没去跟江湖正道杀个你死我活,反而将张七杀了。倒真是有趣得很,有趣得很!”

  厅内群豪神情各异,目光纷纷锁住神情略显癫狂的杨青。

  卫香馨等他说罢,朗声道:“天道只是为了拉拢你家主人。我百花阁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不过是些弱女子苟全性命之所。我在此请问一句,你家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对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动手?”

  “你们?”杨青抬起下巴,目光不屑,“明明是天道觊觎你们搜罗的各方情报,还想收拢你们留做他用,顺便嫁祸如意楼。和我家主人有何干系?”

  “可令柳织烟做下欺师灭祖之事的,并非天道张七,而是你。”

  杨青微笑道:“在张七爷的家中,若没他默许,你们真当我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抱着张夫人夜夜笙歌么?我说动烟儿帮忙,只因那是我能和她在一起的条件。反正那几家人曾经都是山贼大盗,死不足惜。张七想要对他们下手,也算是对得起替天行道四个字了。”

  他说到此处,神情一黯,摇头道:“我唯独没想到,那些江湖人办事如此肆无忌惮,生生惹出了灭门惨案。一步错步步错,既然这本就是我为贪欢情爱做下的错事,一切责任,自当由我承担。张七已经伏法,下一个,就该我了吧。”

  柳织烟一震,抬头道:“杨青!别……”

  杨青挺胸昂首,怒道:“天道在江北有所图谋,畏惧飞鹰卫,便设法拉拢我家主人。我年轻气盛,不禁诱惑,事到如今,我对和烟儿的事,绝无半点后悔。但若谁想要趁此机会将脏水泼到我家主人身上,好叫江北大乱,那我也不能叫他们如愿以偿!烟儿,来年清明,杨柳青青。此生你我无缘,来世……再做夫妻!”

  最后一句喝罢,他双臂一振,嘎嘣一声,锁指铁镣竟被震断了链子。

  他向柳织烟投下匆匆一瞥,呼的一掌,便拍向自己额头。

  顿时便有数人抢上,想要施救,龙啸也是面色一变,抬身便要冲出。

  但那一掌并没拍中额头。

  杨青一声闷哼,后退半步。地上啪嗒一响,掉下了他方才挥起的右掌。

  叶飘零将剑挂回腰间,冷冷道:“话说得不清不楚,只想靠命来坐实么?”

  杨青捏紧断腕,汗出如浆,“我不惜一死,也还不够么?”

  柳织烟瞪大眼睛看着他涌出的鲜血,口唇颤动,几欲晕厥。

  叶飘零只觉他一心求死其中必有不妥,却一时想不出头绪,只能皱眉凝望,暂且不语。

  骆雨湖在旁看到,轻轻一扯石碧丝袖子,故作悄声,实则能叫在座高手听得明明白白,道:“石姐姐,这人一口一个他家主人。他不是飞鹰卫么?飞鹰卫是朝廷命官,他称主人的,难不成是当今天子?”

  石碧丝扭头蹙眉,忙道:“莫要乱讲,飞鹰卫也有上司,层层监管。”

  “可那些管事的,有资格被他们叫做主人么?”

  她心里一惊,本想闭口不言,可看骆雨湖在对她使眼色,只好硬着头皮道:“要说有,那还是有的。不过……应当没人会那么称呼他。”

  押送的两个飞鹰卫面色不善,缓缓握住刀柄,掌背青筋暴突,微微跳动。

  骆雨湖微微一笑,道:“那这人选了如此特殊的说法,还真是奇了。莫非,是怕人猜不到是谁在指使他么?他丢出那么一堆话来,跟着当众自裁,有资格被他叫主人的那个,岂不是百口莫辩,再也说不清楚?”

  那两个飞鹰卫顿时面色铁青,目光如刀,架上了杨青的脖子。

  在场的武林中人,但凡在江北活动久些,略有见识的,哪个不知道,飞鹰卫是袁家手中的刀。忠安候袁福麾下,又有哪个敢称别人为主?

  其中一个飞鹰卫缓缓抽刀在手,沉声道:“杨青,没有侯爷,就没有咱们的今天。你小小一个五字头,凭什么敢代表侯爷,去跟天道这种暗中勾连的江湖人接触?”

  杨青苍白的脸上黑眸一抬,冷笑道:“我几时说过,我家主人便是侯爷?”

  “飞鹰卫岂可效命他人!”

  杨青垂目望着胸前近在咫尺的刀锋,道:“我既然做了,自是不再将自己,看作飞鹰卫的人。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无知之辈,不过是袁家养的狗而已。”

  这话一出,立时便有几人的目光挪到了袁吉身上。

  袁吉无奈一笑,道:“此人想来是受过兄长什么责罚,怀恨在心了吧。不瞒诸位,天道此前也有人曾来找过我,叫我颇为好奇,这群江湖草莽暗中勾连,竟有胆子将手伸到我们袁家头上,他们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在座诸人中又有几个面色大变,但暗暗互望一眼,都没开口。

  龙啸接过话头,缓缓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勾连江湖势力仍不满足的,图谋为何……倒也不难猜。”

  这时,一个道装青年长身而起,拱手道:“诸位,此事必定是有所误会。”

  见众人目光转来,他凝神高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已在暗中入了天道。这绝非是为了什么野心图谋。一来,近些年朝廷对武林之事干涉太多,有门有派的江湖同道,就连行侠仗义都束手束脚,畏缩不前。长此以往,岂不是个个都成了吃田产收租子的乡绅?”

  他迈出空地,望着叶飘零,怒道:“二来,这如意楼势大欺人,坏了许多江湖规矩。他们网罗许多武功邪门的奇诡高手,对武林同道出手毫不留情。不在此时共谋大计联手抗敌,要等他们真的大开杀戒,露出魔教面目,才来亡羊补牢么?”

  他瞄一眼杨青,继续道:“天道不过是为了共同志愿,愿意携手合作的武林同道。为的,是武林安宁,天下太平。如今正是大好盛世,欣欣向荣。你们飞鹰卫当中出了狼子野心之徒,是你们朝廷中的事。岂能仗着张七已死,就血口喷人,肆意构陷?”

  龙啸皱眉道:“朝廷对武林之事,莫非还不够宽松么?这位兄台,我能否一问,你是何时行侠仗义,受了公门阻碍不成?”

  那青年怒目而视,道:“这些年闯荡江湖的人哪个不知道,你们隐龙山庄设下的规矩越来越多。一句江湖事江湖毕,便将我们圈定起来,上不可惩贪官污吏,下不可罚兵卒恶徒。我们习武一生,难道就是为了替你们省事,做只缉拿盗匪,不领俸禄的捕快么!”

  龙啸叹一口气,道:“你们这些江湖好汉,做事全凭一时意气。放任你们凭胸中热血行事,一年要枉死多少郡县官吏?且不说罪不至死的那些惩戒过当,就说你们凭一面之词杀错了的,有几个肯来乖乖偿命?不加约束,难道今后我们要只从武林高手中提拔人才么?百姓诸多事务,要靠你们这些整日练武之人来管束打理么?若你们加入天道就是为了能恣意妄为,我瞧着,和图谋大逆不道之事,也相差不远了。”

  那青年满面激昂,道:“若如此就算是大逆不道,我倒甘愿认下。不能快意恩仇,仗剑不平,我为何还要苦苦修炼这一身武功!”

  叶飘零走近两步,道:“说完了么?”

  那青年一个激灵,拔剑在手,沉腰撤步,凝神望着他身侧松松挂着的长剑,连气息都凝重绵长许多。

  叶飘零道:“你说得不错。不能快意恩仇,为何还要修炼这一身武功。”

  那青年后退半步,剑尖挑起,直指他胸腹之间,语调微颤,道:“多、多谢。”

  叶飘零又道:“我在如意楼,也是为此。”

  “呃……是么?”

  “那么,你应当可以瞑目了。”

  “唔?”

  那青年本已有些放松戒备,听到最后下意识一愣,眼前一花,就看到原本在叶飘零腰间挂着的长剑,竟已到了他的掌中。

  他怒吼一声,剑出连环,寒光闪闪,一看便知少说也有十余年苦心浸淫。

  叶飘零仍只是一刺。

  那青年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剑,长声清啸,剑光陡然一缩,如毒蛇缠臂,绞杀来袭右手。

  但叶飘零的剑不仅快,还很长。

  他的剑比寻常三尺青锋长出九寸,分量反而更轻。

  清啸方起,便戛然而止。

  那条本想绞缠右臂的毒蛇,也当啷一声,僵死在地。

  叶飘零抽剑后退,摸出砥石,垂手打磨,望着倒下的青年,道:“说要联手抗敌,可直到这时,也没见有谁出来帮你。这便是你要的天道?”

  那青年缓缓抬起眼,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串咳嗽般的气音。他想捂住被洞穿的喉咙,可手抬到一半,全身就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软软趴下,一动不动了。

  锵、锵、锵、锵……叶飘零缓缓磨剑,每一下,都仿佛磨在周围诸人的心头。

  谁都知道,此地必定还有天道中人。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必不会再暴露身份。

  叶飘零转身,看向杨青。

  杨青泰然自若。连死都不怕的人,的确要难对付很多。

  袁吉一拍膝盖,缓缓站起,道:“杨青身为飞鹰卫,起了二心,勾结江湖匪类。我兄长事务繁多,无瑕顾及此地。这次飞鹰卫本就是由我带着,我看,不如将他和柳织烟交给我,由飞鹰卫自行处置。如何?”

  卫香馨随之起身,道:“此事干系百花阁安危。柳织烟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以此前我的承诺,她将在敝派受罚思过。至于杨青,还请小爵爷,屈尊就在敝派处理。幕后主使者一日不水落石出,敝派上下,一日不得安宁。”

  骆雨湖盯着袁吉,道:“杨青从到了这里,便心存死志。他与柳织烟相处这么久,仍能将他主人身份掩饰得滴水不漏。如此心思缜密,交代的事,能有几分可信?既然此事同时牵扯了江湖和朝廷,我看,还是大家一起盯着追查得好。”

  一个飞鹰卫拱手道:“卫代阁主。杨青所说干系重大,我们两个弟兄有些不够。还请代阁主略作通融,叫飞鹰卫进驻此地,以防不测。”

  杨青忽然纵声长笑,道:“不劳你们如此大动干戈。你们非要知道,好,那我这便告诉你们!”

  他看向袁吉,朗声道:“我家主人,便是小爵爷你啊!你父亲为了寻找当年袁家先祖藏匿在江湖中的武林秘宝,搜罗驯养了许多孩童自幼培养。看我资质尚可,就将我安插在飞鹰卫中。你派我跟天道接触,同时密谋了三件事。你既要寻回宝物,又要挑唆天道与如意楼两虎相争,最后,还要借着我飞鹰卫的身份,嫁祸侯爷有意谋反。这便是你们要的……口供……”

  他唇角垂下一丝鲜血,竟是靠握紧右臂的左手,生生运功震断了心脉。

  临死之际,杨青最后望了柳织烟一眼,微笑道:“杨柳青青……不负……来生……”

  柳织烟目光呆滞,望着倒毙的杨青缓缓起身,旋即,凄声悲鸣,猛地往前一扑,撞在飞鹰卫的刀上。

  花香之中,两人的血淌在一起,难分彼此。

  叶飘零瞄一眼飞鹰卫刀上的血,缓缓侧转,看向袁吉。

  袁吉叹一口气,坐下,扶膝摇头,苦笑道:“代阁主,龙兄,下一步,是不是该审审我了?”

  厅内众人目光闪烁,无人接话。

  默然半晌,一个飞鹰卫收起兵器,在杨青尸体上狠狠踢了一脚,道:“此人必定和袁家有宿怨,小爵爷不必动气,我这就叫人顺着他的来历清查下去。侯爷绝不会因此轻信,到此的飞鹰卫,也一定会保小爵爷平安。”

  龙啸沉吟片刻,忽道:“他口口声声的那个主人,到底……真的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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