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石姑父脸上的表情,绝对是淫邪!我想起菀姐对他的形容,我当初就知道,女性的直觉决不会错,此刻,我站在那儿,看到石姑父脸上的表情,简直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脸上,不仅仅有淫邪,还有一股煞气,就好像菁姐已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他随时随地都准备扑上去,剥光她,蹂躏她,肢解她。

  我走进去,坐在菁姐边上,再抬起头来,看石姑父,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平静之中带着点慈爱,但我心里已经明白,石姑父和他儿子的爱好正好相反,他喜欢年轻女孩,我确定,从他刚才流露出的淫邪目光,他绝对不会安分守己,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他偷情的渠道,但我相信,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我想,就凭这点发现,今天就没有白来。

  在饭桌上,端上来的名贵海货,我都不太喜欢,什么鱼翅鲍鱼之类,瑶姑很客气地让我,可我对吃没有兴趣,只是观察着瑛姑鼎蕤,菁姐和石姑父。瑛姑陪石姑父喝酒,在瑛姑家我没有看到她喝过酒,现在她一喝,脸立刻艳如桃李,看得鼎蕤如痴如狂。菁姐因为心情不好,也喝酒,也是一喝就红,甚至眼睛都红了,给人潸然欲泣楚楚动人之感,可惜鼎蕤不看她。

  鼎蕤和瑶姑也喝酒,瑶姑喝了一点酒,脸色也妩媚起来,令我想起少女时的瑶儿,我不禁深深叹气。

  「为什么叹气,人厌?」石姑父问我。

  我又故意叹口气,说,「人衣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

  瑶姑扑哧笑了出来,她显然觉得我说这话实在可笑,实在古怪。

  石姑父却饶有兴趣地问我,「说说,人厌,怎么叫十有八九失意啊?」

  我说,「比如说,瑶姑这么美,这辈子至少有上百人喜欢瑶姑,可只有你石姑父一人如了意,其他九十九人不都失意了?」

  瑛姑笑起来,瑶姑却微微沉脸道,「油腔滑调,没大没小。」

  我说,「对不起,拿长辈作比喻有点不恭敬,拿鼎蕤哥来说吧,他那么英俊,家世又好,喜欢他的人不知会有多少啊,可多数都只能悲叹失意了。」我说完偷偷看菁姐,她的酒似乎已经有点喝多,低着头,一幅无力支撑的模样。

  石姑父继续逗我,「那失意的都是别人啊,你又何必叹气?」

  我又长长叹口气,说,「真是人心不古,别人说这话还好理解,你石姑父怎么能说这话?这座上也许只有你是共**吧,共**不是一向标榜先天下之忧而忧?你应该表扬我啊。」我虽然是玩笑话,石姑父倒也有点尴尬。

  奶奶笑着说,「你们可不能把痴儿当小孩看,也不能把他当醒过来的白痴看,要不,你们可就会被他套进去了。」

  石姑父说,「那应该怎么看?真叫我有点为难哪。人厌,你说说,你现在的兴趣是什么?让石姑父判断一下你,不过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我说,「可要是我实话实说,你不相信怎么办?」

  「说出来听听,公理自在人心嘛。」

  我说,「昨天奶奶给我讲了她年轻时的经历,我现在对别人的初恋特别感兴趣,比如瑛姑啊,瑶姑啊,石姑父啊,真想听你们讲讲初恋。」我注视着瑶姑,心想,她会想起那条小弄堂里的我吗?

  瑛姑也已略有醉意,媚笑着说,「初恋?我的初恋就是你瑛姑父啊,想起来我当年算是很迟钝。--瑶姐,你的初恋不会也是石哥吧?」

  瑶姑还没有说话,石姑父插嘴道,「我?当然不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六岁,当然不会是初恋,可人家保密,从来不肯对我说啊。」石姑父的话里带着强烈的酸意,这使我有点意外,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说话情绪这么强烈,几乎毫无掩饰,肯定是一种失态,石姑父应该不是个会轻易失态的人啊。我心里微微一动,产生了有趣的联想,我猜想,他没有得到瑶姑的处女,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从而产生近于变态的对处女的淫邪欲望。如果真是这样,凭他的地位财力,他应该没有少玩处女啊,可他通过什么渠道呢?

  这时,听瑶姑生气地说,「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也不怕人笑话。」

  我又盯着瑶姑看,很想看出她的内心来,同时我也暗暗揣度,石姑父应该对瑶姑还是很在乎,所以才会念念不忘瑶姑的初恋。他哪里知道,瑶姑的初恋对象就在他面前,可是只摸过她的手啊。我突然又想,也许我只是自作多情,在万瑶心里,未必把我当作初恋对象吧。此刻,我真是非常渴望知道她对早年那段经历的态度了。

  石姑父又说,「这有什么,每人都有初恋,我就不怕说出来,可就你不愿说,是怕带来痛苦的回忆吧。」这话可更酸了,我猜想,他们两人平时可能就此没少拌嘴,趁我提出的话题,他现在又想敲打敲打她。

  鹰隼老太插嘴道,「瑶儿,你也真是,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早叫你对他说,可你就是倔,不肯说。」

  瑶姑说,「我就是不想满足有些人无聊的好奇心。」

  「这怎么能说是无聊的好奇心呢,」石姑父很诚恳地说,「这是爱你的人想对你了解得多一点啊。当然我并没有逼你在大家面前说的意思。」石姑父肯定不想让大家知道他自己的女人曾有过的恋爱史,像他这样喜欢女孩的男人,占有欲总是格外强一些,醋也会酿造得更酸一点,现在之所以反复说这事,或许他知道,今天是个机会,过了今天,万瑶的大门又会像以前那样紧闭了。

  没想到瑶姑突然冷冷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就没有过什么初恋,可你偏不相信,那好,我就告诉你,就算我有初恋,那也很简单,没有什么说不出口,他是我初中的同桌,其实我们之间根本算不上初恋,只不过一起看过一场电影。既没说过爱不爱的话,也没有亲密过。--你要再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编个故事出来。」

  我心里一阵强烈剧痛,原来我在她的心里不过如此!原来我梦中都无法忘记的恋人,就是这样看待我们当年的情感!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痛苦的思恋实在太不值得!

  奶奶插嘴说,「说起这事来,我还真有点印象。」她转向鹰隼老太,说,「你还记得吧,梅姐,那时你领着瑶儿来我家,说瑶儿不规矩,为了切断他们之间的来往,就在我家住了几年?」

  鹰隼老太哼了一声,说,「我当然记得,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就真会弄成早恋了,还是和弄堂里的小瘪三!」

  我内心涌起强烈的恨意,可我克制住自己的恨意,哑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鹰隼老太又哼了一声,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奶奶说道,「你不知道,你梅奶奶有一种特别本领,对男人的气味特别敏感,她那段时间正受审查,每天回家很晚,那天就闻到瑶儿身上有怪味,一逼问,就真相大白。」

  「不对,」石姑父反应极快地说,「瑶刚才说,两人没有过亲密,那妈怎么能闻出来?那个小瘪三是瑶的同桌,平时一直坐一起,妈从来没闻出来过,看完电影就闻出来了,怎会没有亲密过?」思维竟然这么敏捷,不知是吃醋可怕,还是石姑父的思维就是如此敏捷,也许两者都有,这确实是个对手。我忙去看万瑶,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可她只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鹰隼老太对石姑父说,「你也不要疑心,瑶瑶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我当年要知道他们到了什么地步,逼问得仔仔细细,他们就看过一场电影,小瘪三在电影院摸过她的手。」

  石姑父不再出声,我忍不住问道,「瑶姑,你真的记不得当年的他了?也许人家为你伤心痛苦一辈子呢!你一点也没同情过他?」

  瑶姑阴沉着脸不说话,鹰隼老太轻蔑地说,「小弄堂里养出来的小瘪三,懂什么真感情!不过是想借我们瑶瑶往上爬罢了!」

  我悲愤难抑,简直快要破口大骂。我强忍着,转头问奶奶,「奶奶,你也这么看?」

  奶奶叹口气,说,「人的感情太复杂,我不敢断言。」

  我又忍不住转头去问瑶姑,语声中充满悲愤之情,「你呢,瑶姑,你怎么看那个小瘪三?」

  瑶姑淡淡说,「早年的事情,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不值得说它。」

  「可……」石姑父还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忍住没说,但他的眼睛却流露出一丝阴冷,万瑶应该感觉到了他阴冷的目光,但却不动声色,也不抬眼,低着头,目无表情吃饭。

  接下来的饭,吃得很别扭,尽管奶奶和瑛姑很想活跃气氛,但主人都阴沉着脸,而我这个主客,更是气恨交加,情难自已,只想着早点离开这个家。于是大家都没了兴趣,吃完饭,我马上告辞,他们也没有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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