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吃早点时,浩天坐在饭桌旁,表情很不自然。范霞还以为他知道了她要回村里去心里不高兴,于是说:“你昨天晚上一回来就要睡觉,我也就没跟你说。我跟我妹妹两三年没见面了,她今天坐飞机回来,住一夜就要去北京,我不回去实在是不行。”

  浩天并不知道这回事,听范霞这样一说,心想正好想回去,但他没表态,只顾吃饭。

  浩天母亲见浩天没有回答范霞,以为他是还想住几天,不想走,遂也劝说道:“昨天晚上你还没回来那会儿,你婶子接了她妹妹的电话,说要回来。我也是不想叫她走,真还有好多话想跟她叨拉!正好遇到这么个事情,今天不回去不行吧!”

  浩天父亲赶紧接着说:“我把存折让你婶子带上了,回去以后赶快把租金给给租赁地的人家,咱们说话做事甚不甚要讲信用。回去以后你就张罗盖房子,等国庆节放了假,浩云回来看住门市,我跟你妈回去看一看。

  “盖房是你回去要做好的第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得做好。你婶子可以帮你,可是不可能代替你,你自己能做的你就自己做,不要总是靠你婶子。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事先跟你婶子商量好,不要做坏了才去找,那就麻烦了。”

  浩云看见浩天傻呆呆地不说话,遂说道:“我明年暑假回去看你盖成了什么样儿的房子,种成什么样儿庄稼了?你最好种上点儿西瓜和小瓜子,不能多种少种一点也行,我最爱吃咱们村的地里长起来的瓜。你可不要花了钱把地给荒了!——你是不是后悔了?脸色怎么是这个样子?”

  “脸色什么样子?可能是昨天跑了一天跑得有点累了,你不要取笑我好不好?”

  浩天对浩云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就说么,我哥应该是‘志之所向,无坚不摧’才对呀?怎么会后悔呢?”

  浩云见哥哥脸上有了笑容,夸了一句。

  “那当然了,你哥可不是前说话后拉钩的人!”

  浩天说完,把碗底里的粥喝完,擦了擦嘴,抬头问范霞,“那咱们几点走?”

  “要不咱们吃了饭就走吧,——你说呢,浩天?”

  范霞觉着浩天不称她“婶子”不妥,目光也有些含糊,于是特地加了个“浩天”用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气说。

  “行!”

  浩天体会到了范霞的用意,没看范霞,一边往起站,一边很痛快地回答,然后就到书房里整理他的东西去了。

  范霞的东西早已准备好,她把包拿在手里,站在沙发边儿,表现出了急着要走的样子。

  浩天父母要范霞不必着急,坐在沙发上等上一会儿,于是又跟范霞说了些给她添了麻烦的话,并再三强调有甚需要帮忙的一定做声。范霞要他们不必多心,也用不着安顿。

  浩云由于没跟哥哥说成几句话,又想她很快就要开学了,国庆节回来还得看门市,暂且见不到哥哥,心中不免有些不快。

  但毕竟长大了,因此心里的不快没有外显,只是安顿哥哥不要只顾忙连个电话也不给她打。浩天笑了笑说:“哥哥会给你打的,你要是打来,怎么忙也得接你的电话。”

  “我不给你打,就等你给打,”浩云故意说。

  “好,我肯定给你打!”

  浩天正要往门外走,忽然停下对浩云说,“你只有一年就毕业了,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听不听由你,你可不要找远路的男朋友。将来就在高家湾找上一个,离爹妈近一点!”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人家的事情自有人家自己管。你妹妹的事情,我跟你妈也不管她,爱远爱近,你们都走远了,我和你妈照样活得很好,我们不牵累你们!你快走你的吧,看你今天这个样子吧,倒挺揽事的!”

  浩天父亲说完,打了个让他走的手势。

  浩天母亲又叮咛了浩天两句,浩天才开门出去。范霞不让浩天父母和浩云往外送他们,于是再次打过招呼,就跟浩天进了电梯。

  一进电梯浩天就把范霞抱住了,范霞赶紧推开他说:“你是不是有了病了?你该看看病去!——照你这么下去,你很快就把身体拖垮了,你没看见你这两天脸色明显不如那两天好看了!”

  范霞这句话就像一瓢冷水兜头浇在了浩天的身上,浩天硬起来的下面马上就缩回去了:“我怎么就有病了?原来你是把我看成病人了?”

  范霞看都没看她,也没再说什么,脸上表现出了嗔怒的样子。

  浩天意识到不妙,心想是不是她知道了他跟文静和那两个年轻女女的事了?于是心里更加后悔昨天不该做那事。

  出了楼梯,她让范霞到路边儿等他,但范霞没听他的,却跟着他到了车库旁,彼此都没有说话。

  浩天把车开出来,范霞坐上去,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出城之后,谁也没有开口。

  浩天的心里是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好好儿对待范霞,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范霞则告诫自己对浩天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依着他的性子来。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她跟浩天的关系已经被人发觉,尽管还是模模糊糊的。

  求稳,求坦然,这是她追求的生活目标,激情对于她这样一个年龄的人来说,是可以用理智来控制的。她不跟浩天这样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她暗下决心,必须把握好自己,控制好浩天。

  浩天还是从来时的路返回。范霞有心说走高速,但想了想却没有说,她暗自想,从现在起,不能再随便地跟浩天说话了,她在她的面前得像个“婶子”“凭你的条件,真的不愁找一个好对象,你还是找一个年轻的好!”

  范霞用很平和的口气对浩天说。

  “你怎么说起这话来了?什么意思?”

  浩天听了很不高兴,反问范霞。

  “我说的是真心话,没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婶子’,我是替你考虑。”范霞解释道。

  “你说的好听,是为我考虑,那你以前怎么就不为我考虑?”

  浩天的话很尖锐。

  “我以前做错了,现在改过来不迟吧!”范霞严肃地说。

  “你以前没错,是现在错了。”

  浩天带着极不满意的腔调说,“你就一点儿都不原谅人吗?”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又没说你做错,我是说我做错了!”

  范霞的口气也硬了一些,她是第一次对浩天口气这样硬地说话。

  浩天见范霞如此,一时无语,心想昨天晚上的事,她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不会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忽然想到他的手机是文静给了她的,只可能是文静跟她说的的。

  范霞见浩天不说话了,心想你爱说不说,反正不能依着你的性子来了。

  当车走到她们来的时候经过的小旅店,浩天停下了车,侧过脸对范霞笑盈盈地说:“咱们再住旅店吧,山沟沟里的风景多好,住下再好好地看一看!”

  范霞理都没理他,心想,这个人真的有病了,任由他,每天甚也不用做了。

  浩天见范霞不理他,觉得对他的意见的确大了,看来一时三刻扭不过头来,遂没再说什么,就发动了车子。

  “慢慢来吧,”

  浩天边开车边想,“不愁叫她高兴起来。”

  “你们小区的花和树那么多,也不知道是哪买的苗子了?咱们村里的地育苗养花最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育怎么养怎么卖,这次回去,咱们得当回事地打听问询一下,我看肯定比种庄稼强。”

  范霞见浩天大半天不说话,于是试着改换话题,看他怎么想。

  “我觉得也是,现在城市大搞绿化美化,园林建设很盛行,包括公园、学校、公司到处都用得着,肯定不愁卖,至于怎么育苗怎么养花,这方面的书现在肯定也不少。回去以后我从网上先看看,网上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内容。”

  浩天很高兴地回答。

  “其实头脑活一点儿,村里的发展空间挺大的。”

  范霞见浩天高兴了,于是有意鼓励他说。

  范霞的鼓励使浩天也兴奋起来,他说:“村里有大片的土地,土地,‘土’,你知道吧,金木水火土,土是最重要的,因此我最爱土。我倒是没深入研究过‘五行说’,我只记住了‘五行说’里对‘土’的一些说法。你想听不想听?”

  “想听!”

  范霞就像小孩子一样颇感兴趣地回答,她为自己把浩天引到说“正经事”上感到欣喜。

  浩天见范霞想听,就津津乐道起来:“‘土载四行’‘土为万物之母’。“金、木、水、火都离不开土。土能种植和收获农作物,具有生化、承载、受纳作用,所以土最伟大。

  “土主信,其性重,其情厚,其味甘,其色黄。我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土是最讲信用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土的性格不轻浮,土的感情很深厚,土的味道是甜的,土的颜色是黄的。讲信用,不轻浮,甘甜,这明显都好,至于颜色是黄的,现在人们把色情说成‘黄色’,把本来最尊贵的颜色弄成贬义的。好像就不好。其实古代黄色的衣服是专门给皇帝和皇宫里的人穿的,一般人穿都不能穿。

  “总得来说,因为我爱土,所以就爱农村,爱种地。你说我这个爱好好不好?”

  浩天说完以后问范霞。

  范霞听得津津有味,但故意说:“前面说得挺好,后面的就不好了,以后说话少带那些带黄的好不好?”

  “中国的女人真坏,总是把最想做的事情隐藏在心里不说,这叫不说实话,中国人造假的根源其实就在女人的身上。”

  浩天说完得意地笑了。

  范霞见浩天得意了,反驳道:“中国的男人才坏,总是嘴里说的一套实际做的一套,言行不一。言行不一的人才是造假的祸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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