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浊世清莲,天人缚传说正是这种如同淤泥中洒莲般的纯净,会让人有一种拚了命都想要保护的欲望。——金风

  在苏苏酥酥地哼出这一句的同时,我身下的曼曼竟然也开始强烈地扭动起了腰肢来。

  「噢!姐姐……姐姐……」

  怎么叫起姐姐了?我本来就已经十分迟钝的思维停滞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到了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我在那次和她们同床睡觉的时候,差一点没能够抵御住这两姐妹地狱般进犯的原因。

  她们两个由于通感,兴奋点会交叠在一起,让她们在失神的状况下比普通人更加容易高潮。这原理就好像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并不是简单的相加,因为苏苏揉搓阴核的快感加在曼曼的身上,就好像两个人同时在为她服务一样,反之亦然。

  现在的曼曼就正在遭受我和苏苏的双重夹攻,没过多久,那已经支持了快半个小时的人形三脚架忽然痉挛了起来,本来跟随着我节奏摆动的粉臀也不可克制地塌落了下去,我的钢枪在被迫退出那道溪涧的同时,滚烫的枪尖竟感受到了一阵更为滚烫的湿滑。

  而当我的手指跟着抽出的刹那,那本来一点一点朝外喷发的牛奶一股脑儿如同喷泉一样「哗」地朝我倾泻而出,让我的半边身子一下子被浇满了白花花的乳汁。

  真是疯狂的一夜!

  「金风,我不行了,不行了……呃……」

  电话那头是苏苏强忍着的轻声嘶喘,而电话的这一端曼曼早已经像是失去了控制力一样瘫在床上,小屁股则还在下意识地迎送着。

  啧,被绑成这样瘫倒,过不了几分钟小蛮腰就会扭断的。我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尚未吃饱喝足的小兄弟了,手忙脚乱掏出蜘蛛刀,把束缚住曼曼胴体的一个个菱形图案全部解了开来。

  这高潮,潮得可真猛啊……我在把曼曼的身体翻转到正面的同时,她的胸腹间依旧不可自制地颤抖着。再一看憋得通红的小脸,淡淡的眉毛差不多都快拧到一起了,连眼白都翻了出来!

  「曼曼,你没事吧?」

  我从来没见过女人泄身了之后变成这样的,吓了一跳,忙撇掉听筒扶住香肩摇动了起来。摇了几下,曼曼似乎意识到自己还存在在这个次元中,像是要吐尽郁结的浊气一样长叹了一声,布满了粉色勒痕的娇躯每一分每一寸都软了下来,再度瘫软在了绒被里。

  「喽供,喽供……」

  我的家伙可还坚挺着呢。正愁怎么解决问题,仰天躺着的曼曼嘴里轻飘飘地流泻出了一串模糊的词儿。由于没听清楚,我一边拿桌上的纸巾擦拭着飞溅到绒被上的牛奶,一边把头低下来朝着曼曼探了过去。

  听着听着,我终于回过神来,曼曼嘴里不停念叨的是上海话里的「老公」。

  我此刻的满足真的难以形容,虽然我自己根本还没有解决问题,但是……

  这个成天对我没好气的上海傲娇大小姐居然叫我老公了。

  她居然主动叫我老公了!

  我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手握住兀自矗立的钢枪,一手握住被曼曼和我呵得湿湿的听筒,「咚」地一声倒在了曼曼的身边。

  「苏苏啊……」

  把听筒夹在我脖子根里,电话里还没有传来断线的嘟声。

  「金……金风,怎么办,我走不动了。下班,还得搭地铁末班车呢……」

  苏苏似乎正在期待着我的问候呢,我现在甚至脑子里可以勾勒出一张办公桌的轮廓,办公桌上,正有一个清-丽的长发女子红着面庞瘫软在电话旁。

  我又不在上海,苦无分身之术,叫我如何能抱得美人归家?正在皱眉,电话那头忽似浅笑了一声,旋即听得美人轻言道:「好啦,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呢,那么晚了,不坐计程车回去,你也不会放心吧?哪像你……总是喝酒就喝成那副德行,从前鱼露也都不管管你。」

  这句话很妙,既有着难以言喻的暧昧,又夹带着让我回忆起了那些经常被苏苏悉心问候的日子。唯独不妥的是,她提及了一个我在温柔乡中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嗯。那……我去照顾曼曼了,等你到了家再上网聊吧,亲爱的……苏苏……」

  「好……爱你呢。」

  挂上电话,我回头瞥了一眼倒在大床里的曼曼,她这时候的形象可真他妈的狂野,雪肌上挂满了粉色的绳段不说,被褪至大腿根部的丝袜也被我扯得七零八落。

  更无奈的是,她貌似神智还是不太清楚,软趴趴地瘫在绒被问不住地呢喃着。

  我只好依靠绳师修行的顽强意念强忍着帮她清理起身子。

  好不容易清理掉了那些条条串串全收进垃圾袋里,我发现曼曼手臂上的印痕上,毛细血管都被勒爆了……这前后夹攻的销魂一炮,真是绝顶的刺激,她明天肯定是站不起来了!

  我不由得趴上去捏住她的小下巴使劲摇了摇,沉着声在她耳边问:「曼曼,曼曼,醒一醒,说句话。」

  「呓……累……」

  小蹄子意识还是有的,就是好像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好,那我整理房间然后洗澡去了,你就直接进被里吧。」

  我看了看被小蹄子「菊花媚汁」喷得湿漉漉的西裤和衬衫,再看一眼地上的两个盆子、乱七八糟的一堆工具,摇着头苦笑道。

  「好……喽供。」

  (上海话:好,老公)「承认是我女人了?」

  「港都,侬伐要再刚伍的……期哇。(猪头,别再讲我了,去吧)」

  曼曼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角,把头侧过了一边。

  似乎特别害羞或者恼怒的时候,曼曼就会爆出上海话,而幸亏我有八成听得懂。

  把小脸在枕头上放好盖上被子,我则清扫完现场将垃圾装袋,工具装好收进箱子(免得被雅子搜到)剩下的两罐牛奶放冰箱(今夜喂菊花,明早喂小嘴)扯着浴巾大剌刺地走进了这新公寓的浴室里。

  这次的后庭调教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由于两妞高潮太快,没来得及插入菊蕊,而实际上客观条件,也就是苏苏即将下班这件事也不允许我再进一步开垦后庭)但却不可谓不是重大的突破:至少我知道了曼曼对这调调极为喜爱,苏苏也并不排斥……

  最后那乳白色的喷泉有多么壮观,我真恨不得拿一台摄影机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拍下来欣赏呢。

  可是,在近乎癫狂的走火入魔快感褪去以后,浴室中弥漫的水气蒸出的是一些不必要的思绪,甚至对我来讲颇为五味陈杂。苏苏刚才又一次提到了我的前女友鱼露,而雅子的形象不免在这时候再度在我脑海里凝结了起来。

  「出去……给她个电话吧。还有也打给文子。」

  早在十年前就基本上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绝非一个可以同一个女人厮守一辈子的那种男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是一般男性同胞的普通心态,可是在我的世界观和人生经历作用下,这种心态是被无限放大了的。

  吃着碗里的,也要吃锅里的,这叫做一锅端。

  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我不相信男女之问会有完全纯洁的友谊,这种心理状态类似于我小时候的偶像,金老笔下的花花老爹——段正淳。

  须知种马容易后宫难,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特别威猛,长着一张国字脸,相貌威严,一点都不小白脸,竟然还能够泡到那么多妞,而且到了四十多岁了还能让他的妞们一个个都那么死心塌地,这个人的泡妞技术该是达到了一种怎么样的境界了呢?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段正淳段王爷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至少我在激情过后做不到像他那样转头便忘却一切,对另一个女人轰轰烈烈地示爱。

  而他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他的每段情都是真的。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大理就他跟他哥两个管事的,段王爷每天处理的事情绝不比我少。在日理万机的同时又要付出那么多的精力处理感情上的纠缠,为了每个情人他情愿被别人插上几刀,付出性命。

  苏苏、曼曼、文子姐姐,与其让她们在别的男人处伤心流泪,不如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她们带来更多的快乐。只是,我能够像段王爷一样,心甘情愿为她们每一个人献出生命中的一切吗?

  真是头疼啊,还是暂时不去想了吧……

  唬弄了一番连搓带擦地走出满是蒸气水雾的浴室,一阵倦意蓦地袭来。人终究不是铁打的,这连续十天的游玩,马不停蹄的装箱搬家,再加上方才绝顶销魂的一炮,这些积攒起的疲劳经过热水澡放松后陡然爆发了。

  擦乾头发回到卧室,那盏形状特别、宛似一只大海螺的床头灯已经被曼曼调到了最小,而她早已经躲进绣满栀子花的绒被里等我了。这一切都好像一个梦,一个突然袭来让我无从防备的幸福境,我在恍惚的同时不停打量着昏暗灯光勾勒出的衣柜,床沿的轮廓,打量着这个或许我可以把它叫做家的地方。

  而那床锦被里蜷着的既是曼曼,也彷佛是雅子和文子姐姐,这些我生命中所遇见的可爱、可怜而又可敬的女人的形象交缠在一起,让这个梦境变得五光十色。

  「唔……困高得吾。(睡觉了我)」

  被间传来轻轻的呓语,我则笑着回答道:「睡吧,曼曼,我等你姐姐上网给我报个平安。」

  「唔……」

  等来一声呻吟作为回答之后,我拉出凳子一屁股瘫倒在坐垫上,开始浏览起了久违的论坛。

  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登入论坛了。输入了用户名和密码之后进入我的专属版面,我看到揭示板上的回覆早已经乱作一团,大多都是针对我月初所发的那个帖子(本书闭篇那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美女)我当然也无心管理这些,发了个新帖大致上讲述了一下我需要一个特殊的模特儿,让有意者发站内讯息给我,再置顶之后,便匆匆关闭了浏览器,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了早已背得烂熟的手机号码。

  「你好,这里是渡边雅子。」

  电话接通后,那一头传来了雅子温温的、厚厚的、暖暖的声音,我想大概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新公寓的号码所以才会有这样官方问好吧,便强撑着快要塌陷的眼皮笑道:「是我,老婆。晚上回去一切都好吗?·」「好啊,我正要去洗澡呢。你呢,金,还有苏小姐,你带她去吃好东西了没?傍晚你搬家的时候,我跟苏小姐聊了好多,她们这对双胞胎真的很奇妙呢!而且她的人也很好的……」

  「嘿,老婆,有你觉得不好的人吗?」

  我心里不禁哑然失笑,雅子可真是个单纯到如同林中月光一样的女人,从小在象牙塔顶端生活的她,完全不懂得当今人世的艰险,见一个信一个,幸亏我们一直以来遇到的都不是坏蛋。

  可正是这种如同淤泥中濯莲般的纯净,会让人有一种拚了命都想要保护的欲望。而正也因为这一点,雅子才会是我当仁不让的大老婆选择。

  话说回来,暗想这世田谷区我可没你熟呢,不过我倒是已经喂苏小姐吃过「好东西」啦,索性便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说道:「嗯,当然了……对了老婆,这幢公寓楼名义上属于你,但实际上,我看你也从来没打理过这儿啊?」

  这是我一个不小的疑问,果然电话那头顿了一顿,我甚至都能在脑中描画雅子轻咬着厚嘴唇的性感表情:「金,其实是我爸爸之前一直在监督这里完工的进度啦。在后来,因为他要筹备换届竞选的事情,这里就暂时搁置下了。我告诉你喔,我跟爸爸讨这间公寓,也让他开始想着要开始经营这里了,它现在已经开始正式运作,在我们去北京之前,爸爸就已经把它挂名在了一个叔叔的房产仲介,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房客入住的……」

  「那房租上缴老爸还是归你呢?」

  「呵呵,当然是……归我啦!不过我不在,房子就都由你管着噢,收房租、管理费,都要你来打理,好不好?」

  我想这倒是个好差事,正好能配合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性质,而且又能给我们赚一笔可观的买衣服钱,何乐而不为呢:「好啊,以后我就兼职做个看房子的怪叔叔好啦。」

  「去,金,你就喜欢乱说。对了,整幢楼的钥匙就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以后这间公寓就是你的大本营了噢。」

  「没问题,放心吧!」

  雅子丝毫没有提到关于曼曼,哪怕只是微带些许醋意的问题,完全是一家之主妇的风范。这也令我放心了下来,在放她挂电话去洗澡之后,我再度拨通了文子姐姐的手机。与刚才接通线路后不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与雅子风格迥异、慵懒里带着一丝媚意的声音。

  「姐姐,是我。」

  「嗨……主人……你终于想我了呀,咯咯咯!」

  「我自然想你了。嗯,姐姐,明天公司里应该没我什么事吧?我早上需要见一趟师傅。」

  我心想还是先跟姐姐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被她言语撩拨得我再硬起来,那可就不妙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等下午的时候再去找你,我需要你替我安排一个模特儿的面试。」

  「嗯,好呀。」

  文子姐姐终究不是曼曼这些丫头能比,既懂事又体贴,大概是听出我语气中的急躁和郑重,浅笑了一声便抚慰我说道:「主人,你放心啦,这个月上半月只有一个演出要接,没有其他事情,因为月中有一个去台湾的行程……那好,这些事情等到明天下午的时候,我们见面再一起说好了。对了,明天公司里有新的艺人要入籍,如果你赶得巧的话,也同他们认识一下吧。」

  我心中暗叹一声,文子姐姐「主人」的这个头衔,我想应该是一辈子也甩脱不掉了。姐姐提到有新人要入籍,我并没有怎么在意,因为姐姐的经纪人公司由于向来尽力保护旗下的女优和其他艺人,最近的发展势头不错,明天来的可能不知道又是哪两个新出道的小淫娃吧,打个招呼也便作数了。于是我凑着电话说道:「嗯,那好吧,姐姐明天再见了,睡个好觉哦,拜拜。」

  「嗯,主人也是哟……拜。」

  挂掉电话,再确认苏苏上网平安到家之后,我再也忍受不住滚滚的倦意,扯开被角钻进去,搂住曼曼瘫在床垫上的小腰,就这样迅速沉入了深度睡眠里。

  十二月一日,东京晴转多云。

  今天是星期一,叫醒我的是雅子的电话,因为她现在和她父亲住在一起,也在世田谷的住宅区,所以早上接她上班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我头上。有了这一个贵重的「礼物」,我和雅子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所以我当然不会因为嗜睡这个原因而怠慢了她。

  我翻身下床洗漱完毕之后,曼曼由于昨晚的惊天一战过于疲惫,还睡得浑然无所觉。我其实真是懒得管她,但想到她又没有手机什么的,也不知道在扶桑电话该怎么打,怕她醒了没见着我抓狂,最后还是从被里把她拖了出来。

  「臭男人……你不是不用上班的啊……起那么早做啥……」

  曼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哝着,胳膊上那些由于毛细血管爆裂产生的紫色勒痕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明显了。

  「我得送雅子上班啊。」

  事实上,我不在的时候,雅子的工作职位根本形同虚设,但谁叫她拿的是白领工资,作息时问必须和一般员工等同呢?我回完话,曼曼出奇地一言不发,只是嘟着小嘴半闭着眸子,像梦游一样地朝洗手问走去。

  草草地解决了早餐,曼曼光着小屁股简单地在洗手间的梳妆镜前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头发,随即跑出来问我说:「喂,你今天没活动吧,我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如果你没有活动,我洗个澡就继续睡觉了。」

  我心里暗笑,这小蹄子虽然不再称呼我「死男人、臭男人」,可在一般状态下还是对我冷言相向,好像恨不得我发飙再好好虐她一顿似的。我这时候倒是以为她真的要去睡觉,随口说道:「上午要去见一趟我师傅,然后去公司里找我经纪人商量事情。」

  「吓?师傅?经纪人?」

  曼曼听了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下子睡意全消了似的,睁大那双眼皮儿兀自有些红肿,长长睫毛下的一剪水青瞳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呐呐道:「你师傅,就是教你怎么捆绑玩弄女人的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长得很恐怖?」

  「胡说,我师傅很和蔼的!」

  我有些无奈,摊手笑道:「你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呢?是不是看我要去接雅子上班没空对付你,又可以胡言乱语了?」

  「……对啊,是啊,你想怎么样!」

  曼曼被我这样一说更来劲了,「我可不管,我要去见见你师傅究竟长什么样子。要不然,我就告诉雅子……告诉雅子昨天晚上你想干我……干我那里!」

  上海女人爱闹腾是全国都出了名的,苏青曼虽然有爱奴的体质,却一点爱奴的觉悟都没有。不过,这样和她斗嘴,不也正为枯燥的生活加了些调味剂吗,我不觉失笑道:「哟哟哟,你还知道我是想插进去呐,结果没插成,是不是很失望呢?」

  「你……我不管,反正你要带我去。」

  「……好吧。」

  我一看墙上的挂钟,再不出发雅子就得迟到了,摇了摇头对这小姑奶奶说道:「但你看到他的时候,要表现得乖一点,知不知道?」

  「哼,你以为……」

  曼曼本又欲还嘴,见我一脸郑重,鬼灵精般地转了转黑溜溜的明眸:「好吧,我知道了。你等两分钟,我去稍微化一下妆啊。」

  「唔,快点。」

  曼曼和苏苏既然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自然也秉承了苏氏的风格,小脸长得恬淡雅致,眉目如画,并不需要靠化妆品弥补什么缺陷。简简单单地画了两笔眼线之后,小蹄子本来没睡醒的眼睛便显得炯炯有神,这倒也让我放了心,至少见到雅子的时候,她从表面上无法看出曼曼的疲态。

  披上风衣带着穿着新衣服、换上厚长筒袜的小曼妞出门,没转过几个街角便来到了我再熟悉不过、半年多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光顾」一遍的雅子家楼下。

  播通她的手机以后没过一分钟,二楼的门便从里面打开,阴影里闪出了一个一袭黑衣、纤长曼妙的身影。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曼曼,结果这小蹄子的脸上竟然也挂着一缕淡淡的不自然表情。

  背着扶桑大美女偷她老公,苏大小姐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嘛!也许正因为这样,小曼妞对雅子的迎接格外亲切,未等这个长腿OL型女闪进车门,便开始用英语嘘寒问暖了起来。

  而我则在这种微妙的车内空气里缓缓开动了车。

  「金,昨晚在新房间睡得还好吗,苏小姐没有想家吧?」

  探着粉颈巴望着一贯拥堵的晨问道路,雅子温热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的意味。

  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转移话题说道:「嗯,都好啦。对了老婆,我昨天晚上在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路人提起我,似乎在我们去北京旅行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上了东京的报纸。你知道这回事吗?」

  「上报了吗?我不知道呢。等我到了办公室问问我爸爸吧,他最关心时政要闻,如果有,他应该会注意到。」

  雅子回答:「我很好奇报纸上会怎样报导你这样一个人呢,呵呵。」

  「好,那么拜托老婆咯。」

  就这样在工作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将雅子送到赤阪大厦,我之后掉头便转向了六本木街区。

  师傅这个老人家的生活规律我了如指掌,每天一到鱼肚白的天色必然会起床,据说,这是他在年轻时就已定型的习惯。所以我也不必担心会吵到他这回事,大概在八点半左右,我的黑色座驾就出现在了那幢堆满了园艺盆景的老旧宅居门前。

  「曼曼,你记得要乖一点……」

  这是我步入院门之前和曼曼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的师傅明智传鬼依旧穿着已经褪色的旧式和服,拿背影对着繁华的街区:除了手中的园艺剪之外,似乎这个俗世的其他事物都已经与他无关。待到我和曼曼走到他背后三米处停下来的时候,师傅也放下剪刀转过了侧脸,古井无波的目色中略略抹过了一丝讶异:「金风,这个女孩子是……」

  「噢,师傅,这是我大陆的女朋友(反正这小蹄子听不懂我们讲什么)这次我带她来东京玩。」

  我尽量克制着对于整个事件的好奇心,微笑着回答道。

  「呵呵……看来你终究还是不喜欢我们岛国的女子啊。」

  师傅一边说、一边挪动着身子朝我们转了过来,点首示意道:「你们坐吧。」

  我忙不迭拉住曼曼的衣袖一同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我和师傅其实都心知肚明,就在这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早晨,一个深埋在战争硝烟里的故事即将被褐开。

  在和师傅寒暄了几句演出的事情之后,我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密封文件袋,推到自己的膝盖前面对师傅说:「师傅,这就是我在北京近郊找到的图谱残页,你过目一下吧。」

  我本来以为师傅会立刻「笑纳」,哪料想他竟然摇了摇头对我做了个「封」的手势,淡淡地笑着说:「金风,这东西你先自己收好吧。」

  「……为什么?师傅,你惦记缺失的图谱不是一年两年了吧,我现在找到了,怎么你却不看一眼……」

  我不明白师傅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皱着眉头问。

  师傅扯了扯嘴角,算是给出一个笑容,其实我看得出他目下的心情并不如外表那么平和:「老夫已经不问俗事很久了。这次答应帮你接下演出,一来,是因为这是公益活动,是善事:二来,正好可以顺道去看看彩子和丽奈。金风,如果老夫接过了你找到的残页,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心境不免毁于一旦,你是知道的,放弃一样原本你视若生命的事情该有多么困难。这残页由你收好吧,接下来的时代将是属于你们的了。」

  师傅的语气静谧依然。

  但是我听在耳朵里,却不免觉得有些悲凉。

  「嗯,好了。」

  师傅却似乎不允许我往这件事上想下去,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主题上:「你临行之前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些事情等你回来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你在一趟半个月的旅行中,竟然就发现了天人缚图谱卷册的残页,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法』吧。」

  「嗯?」

  我的注意力也随着师傅的话被转移了过去。

  「接下来老夫要和你讲的这个故事,来自我的师傅檽木枫太郎。我一直以为这不过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但是,从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件事情看起来,这无疑是真实的。」

  「檽木枫太郎?是师伯的亲人吗?」

  我师傅有一个师兄,在我们这一辈的很少有人知道,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了。我记得我曾经提到过在如今的绳艺界巅峰三人中有一个神秘少女艺名叫阿墨,其实她的师傅,那个自断手指的怪人,就是我师父的师兄檽木痴梦郎。这对师兄弟之间发生的事非常纠结,但我听到师傅说自己的师傅居然也姓檽木,便脱口而出这么问道。

  「不错,他正是你师伯的父亲。金风,接下来的一切,你可要听好了。」

  于是就这样,一个令人觉得不无荒谬的故事,在师傅淡漠如烟的语气中缓缓铺展开了。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扶桑军阀高喊着「一亿玉碎」的口号,悍然发动了入侵东亚南亚各国的战争,令扶桑艺界震惊。

  檽木枫太郎的师傅,同时也是他的亲生父亲檽木光寺,是当时持有平安古缚道三十八式的缚道大宗师。檽木光寺不但是一位少有的艺术天才,更对于从唐朝流传下来的汉学有着深刻的研究。扶桑在对华入侵伊始虽然势若破竹,但是檽木光寺却对于这场战争持极度悲观的态度。

  因为,研究了中国古代历史之后,檽木光寺发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姑且可以称为前车之鉴的东西:自古以来,凡是入侵华夏国土的异民族,少则数月,多则百年,无一不被华夏的本土文明给同化。

  无论是天之骄子成吉思汗,还是山海关外的八旗健儿,他们的后人都变成了身穿朝服、口念四书五经的孱弱书生!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原先不可一世的骄悍民族到了最后,不是被赶往比他们祖先居住地更为荒蛮的塞外,就是被列强骑在头顶上予取予求、尊严扫地。

  这便是在檽木光寺口中被称为「孔道」的无形的强大力量。檽木光寺认为,这个广褒的国家冥冥中受到了他们文化先祖的庇佑,这种根深蒂固了数千年的文化传承根本不可能用武力来征服!

  成吉思汗和爱新觉罗氏都被「孔道」击败了,又何况扶桑这个小小的岛国!

  檽木光寺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他觉得扶桑的统治者发动这样的一场战争无异于自取灭亡:好的情况是大和民族成功夺取了土地资源,但在此后的数百年间被「孔道」所同化:坏的情况是觉醒之后的中原一旦联合了东南亚的国家进行反攻,扶桑辖下的这些岛屿将永远地从地图上被抹去。

  为了让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极致技艺不至于被毁灭在战火中,檽木光寺作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可笑的决定。

  他毅然决定访问大陆,当时扶桑在东北土地上所扶植的伪满洲国。

  当然,在他整理行李的时候,他顺带也把平安古缚道中最高深的十二式天人缚图谱塞了进去。檽木光寺那次的旅行名为艺术交流和探访(之前的英美帝国主义探险家曾经掠夺了很多中国的艺术文化块宝,就是这种性质的旅行)不但不是去抢东西的,反而是把东西往大陆送的。

  檽木光寺在临行前告诉自己的儿子檽木枫太郎(也就是我师祖)他将寻访中国东北的名寺古刹,将这些天人缚图谱托付给寺庙中的高僧保管。扶桑的军国主义者虽然嗜杀,但是由于佛教在岛国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所以在檽木光寺的眼中,只有大陆的名寺古刹才是能够躲避两国战火唯一安全的地方。他觉得扶桑不会打,中国更不会无故自己毁掉自己的寺院,所以将图谱托管于寺庙,此法可行。

  可谁又能够料到,檽木光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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